蘇禾這病來勢洶洶,始終不能好全,她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終於三月中旬時,病情轉好,能起來走一走了。
已落下大半個月的曲子沒練,惠妃見她病愈便又督促她練琴,還告訴她:“那晚皇上本要召幸你的,你卻病了,現加緊把那幾首曲子熟悉熟悉,過些日子本宮安排你去乾清宮奏給皇上聽。”
蘇禾卻跪在惠妃麵前,向她叩了個頭道:“娘娘,奴婢不想再給皇上奏曲了,奴婢也不想做什麼娘娘,奴婢隻想做個小奴婢。”
惠妃秀眉微挑,“你說什麼?”
蘇禾望著她,一字一句道:“奴婢說,奴婢不想做娘娘,隻想當奴婢。”
惠妃嗬嗬笑了,笑得一手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你說……你說你想做奴婢?那先前求著要本宮領進宮宴的是誰?不是你麼?”
“可是奴婢反悔了,奴婢能反悔麼?娘娘?”蘇禾滿心赤忱,定定望著惠妃。
“反悔?”惠妃指著蘇禾,笑得更歡了,“反悔,反悔……”她不住念叨著這兩個字,念著念著笑聲戛然而止。
她每個午夜夢回都在反悔,若當年沒為了賭一口氣爬上皇帝的床,她便不必像今日這樣身披華服,內裏腐爛,她簡直自個兒都要厭惡自個兒了。
隻是走到今日,她沒路可退了,而眼前這個人,還有反悔的機會。
一切隻看她願不願意幫。
“娘娘?”蘇禾目光殷切。
惠妃嗤的一笑,不說幫也不說不幫,隻擺手示意她退下。
蘇禾又向惠妃磕了個頭,這便起身掀簾退了出去。
她也拿不準惠妃什麼想頭,按理栽培她一個沒意願伺候皇帝的女子隻能費力不討好,不如挑個貌美肯取悅皇帝的,如此對惠妃籠絡皇帝、坐穩位子才有助益,隻看惠妃能不能想得開,及時轉向了。
蘇禾回屋後,煩躁地在屋裏踱來踱去,不多時,突然從南窗下望見沈闊閃身進了正殿,她大驚,立即走出去看,人已進殿去了,連背影也沒來得及看清。
她搖搖頭,心道自己真是想他想得魔怔了,興許是玉清,他與沈闊身形極相似,定是看錯了。
然而她並不知道,早在皇陵坍塌的消息傳進宮來的次日,皇帝便下令釋放了沈闊,近一個月他都在內官監養傷,這會兒身上的傷已好了七八成,方才正是惠妃派人去請了他來。
惠妃見著沈闊進來,扶了扶髻上的梅英采勝簪,眼眶漸漸紅了,“你……你清減了不少,近一個月不都在監裏養著麼,怎麼沒養回來,”惠妃說著,指了指一旁的玫瑰椅,示意他坐,又命海嬤嬤去沏茶。
沈闊就地向惠妃打了個千兒,“謝娘娘關心,奴才已大好了。”
惠妃揩了揩眼角,淚中帶笑,向他說了這些日子來宮裏的大事,尤其說到自己被皇後數落用費奢侈,已幾個月沒做新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