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並不知你為何要救我。”紫霄別開眼輕聲道。
“那你可是被什麼人抓去過?”
紫霄搖頭:“我原是名鮫奴,活了百年。因著替鮫中仙子瓊華織紫綃嫁衣時,弄斷了九龍雙脊梭,才被鞭笞了一通,流放至此。”
景生聽紫霄說了原委,不禁心疼起來,“怎麼妖族也有這般倚勢淩人的?幸而你命不該絕!”
二人說起各自身世,都是生而為奴,命運多舛。
景生問起紫霄痊愈後如何打算,紫霄道:“我孤苦無依,離了此處,又能往哪兒去?景生,你若不嫌棄,我願為奴為仆,報你救命之恩。”
景生忙擺手道:“我何須你報答?你隻管好好養傷。能相伴些時日,已是足矣。”
到如今,大半個月過去,紫霄背後的傷好了大半,隻餘下縱橫疤痕。可他卻不舍得走,總念著報恩的事。
趴在浴桶邊上對著那一簍子魚發呆。漸漸的,那些魚沒了動靜,瞪著結了蛛網的房梁死不瞑目。
然而紫霄如何都想不到,景生此次去老東家一趟,竟是去鬼門關走了一遭。
雨下了一夜,景生並未歸來。
紫霄心急如焚,可他內丹被施了禁製,連變成人形都難。
枯等了兩日,才聽著柴房外頭路過的鄰裏閑聊說,景生是被那“老東家”打折了腿,奄奄一息。
又過了一日,景生才被抬了回來,有看他可憐的,去找了村裏的老郎中。
鮫人從浴桶裏掙紮著出來,用手在地上爬著,到屋外偷聽。
那老郎中替景生固定好了斷腿,又留了些藥,問怎會弄得如此狼狽。
隔壁家老婆子歎了口氣道:“陶家如今大不如前了,那陶老爺鬼迷心竅,非讓陶小姐嫁給年過半百的鄉紳做小,景生去求情,就被打成了這樣。他還非要拖著傷腿在門口跪,跪得人盡皆知。那陶老爺麵上過不去,便隨口許諾一句,打發了他。”
旁的聽了都是搖頭,有說那陶老爺不是東西的,也有說景生自討沒趣的。
老郎中留了些藥,說能不能挺過去,全看造化。那些七嘴八舌的鄰裏便一哄而散了,唯獨隔壁常常托景生跑腿的老婆子,照顧了景生幾日。然而她媳婦將要臨盆,她也被兒子接了去。
紫霄便每日從渾濁的浴桶裏爬出來,靠著雙手一點一點地挪著身子到景生床邊,替他換藥、擦身、勉強喂些水。
過了七日,紫霄的手掌和小臂血肉模糊,魚尾上的鱗片也在地上磨去了好些,翻翹起來,錐心的疼。
可景生始終高燒不退,吃不下任何東西,漸漸的,雙頰凹陷下去,身子卻腫著,像從水裏撈上來的浮屍。
紫霄別無他法,笨拙地用刀劃開手腕,掰開景生的嘴,將血灌入他嘴裏。m.X520xs.Com
這般,景生才又拖了幾日,臉上顯出些回光返照的生氣來。
那老郎中心善,後來又來瞧了一回,搭了脈,卻低頭歎道:“雜症可治,這相思卻無藥可醫。”
老郎中並未再留藥,紫霄眼看著藥材耗盡,走投無路,不禁撫床慟哭。
他的眼淚落下來,化為一顆顆晶瑩的珍珠。那珍珠鋪了一地,竟是將這破敗之處映照得蓬蓽生輝。
他哭了這許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竟未注意到。景生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
景生先是聽到那悲愴的哭聲,迷迷糊糊間眼前清明起來,見了滿地飽滿圓潤散發著淡淡光亮的珍珠,眼睛發直,猛地坐起來,嘔出一口堵在心頭的鬱結黑血。
紫霄見如此,喜極而泣,趕緊扶著景生替他拭去唇邊的血跡,將一碗水遞到他唇邊。
景生卻不喝,一把拽住紫霄血淋淋的手腕,瞪著布滿了血絲的眼,喘了片刻啞著嗓子道:“南海有鮫,泣而成珠!”
紫霄的眼淚仍舊往下落成珍珠,神情卻凝滯了。
“陶老爺說,小姐名萬珠,若能,若能捧萬顆明珠去門前,便將陶小姐下嫁於我!”
景生周身微微顫抖著,看著紫霄的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紫霄!你當初說要報答我……如今,如今你傷也好了……你……你可還……?!”
水傾覆了些許,珍珠不斷從枯瘦的手背,滑落到濕了一片的被褥上。
他不過要他的眼淚,這有何難?
即便內丹被施了禁製,過分消耗心神,將有性命之虞。
可此刻悲愴,寸心如割,當真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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