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月的時候,因為我情緒跟身體不穩定,不知什麼時候起就沒有心跳了。有一天,我突然大出血,送到醫院搶救,醫生把孩子拿出來的時候,他早就已經……”
廖醫生輕輕說:“抱歉,你的複印件裏麵沒有那次手術的資料,所以我才問……”
去別家醫院問專家的事情,大都有北北代理,葉瀾很久沒親自同人提起這一段,說出來居然沒有她臆想中的難,反而有種舒一口氣的感覺。
“我先看看病曆,這厚厚一遝呢,你等會兒我。”
葉瀾於是得空四下觀察這屋裏的陳設。
幹淨、整潔是整體的印象。兩張桌子對拚,各放一台台式機,手邊靠牆的三層文件框裏擱著些空白檢查單、筆。牆角的落地書櫃裏,塞滿了厚厚的醫學資料書,中英文都有,有些標題的拚寫當做英文念不通,很像德文。廖教授網上的簡曆裏,似乎提到過到德國的進修經曆。葉瀾對德國人的嚴謹形象很有好感,由是連帶對廖教授也生出幾分信任。
“小葉,我看了下你的病曆,覺得也未必就是複發。不過究竟是不是,還是得做腹腔探查。省醫院那邊的開腹探查的意見,我還是同意的。你可以考慮下,但是髂骨和血管纏聯的組織,恐怕是不能摘除的,你可以考慮下術後來這邊放療。我手上有些案例,都是通過放療,控製得相當好。”
“也就是說,這刀,您也覺得我應該試下?”
“嗯,我們是這樣建議,但是也要根據病人的自己的意願來定。如果開腹發現病灶,會再次切除,如果不是,你也可以放下心。這決定權,全部在你。”
葉瀾猶豫了。
廖醫生微笑道:“小葉,你回去考慮下,跟家人商量下,之後如果決定放療再打我電話。”她抽出一隻筆,在便簽紙上寫下一串號碼,“這是護士站的電話,要來的話,先跟護士確認下有沒有病床。我們這邊條件差些,可以考慮下在周圍找房子租。放療時間差不多要接近一個月,病人營養要跟上才行。”
葉瀾客氣地跟廖醫生告別,突然忍不住問她:“醫生,你說像我這種情況,還能活多久呢?”
廖醫生詫異道:“怎麼這麼問?你還這麼年輕,也還不算晚期,治療效還不錯,你應該很有信心才對呀,為什麼還說喪氣話?”
“我……廖醫生,我堅持手術、化療了快三年,才緩了兩年,就又得到醫院來報道,我是真的快沒什麼信心了。這種日子,什麼時候能到頭?我不是為了每個月到醫院來報一次到,然後有半個月下不了地,才活下來的。”
“小葉,你對病情要樂觀點,首先,你是不是複發也還是要等探查的病檢報告。再者,醫藥手段都是輔助,真正能帶來改善和創造奇跡的都是病人的求生意誌和信念。我看過這麼多病人,可能比你有經驗的一點是,隻有希望病好的人,才會有好轉。”
葉瀾點點頭。
“你回去跟家人好好商量,治病過程比較苦,家人的支持也很重要。”
葉瀾抱著材料坐著老舊的電梯下樓,似乎有點小小的信心,可這信心似乎也未能滲入心裏。
黃飛那日提到喬思的事後,葉瀾就不太能心平氣和地同北北通訊。
短信不怎麼有回的欲念,講電話也百爪撓心似的不耐煩。
北北比較敏銳地察覺了她的變化,追著問她什麼情況,是否有不舒服或者心事。
不想說,不想問。葉瀾強著,抵抗情緒像野草瘋長。
北北隻能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