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床就睡著了，北北則無奈地到電梯間吸了兩根香煙，才把騷動的欲念強壓了下去。
他回來後，坐在床腳發了半天呆，看葉瀾翻身了三四遍，也還是沒敢去把擱她手邊的手機拿過來看。
第二天又是鬧哄哄的一天，這事很快就從他腦海裏拋下了。
……
在醫院做過檢查的人，都知道最難熬的不是之前做與不做下決心的猶豫，或者做的過程中的繁瑣流程，而是等待。
雖說才一天半而已——相對等病理報告的時間還要算短些，葉瀾還是有點抓狂。
教授倒是建議可以直接上化療，畢竟指標值高肯定是有問題。
葉瀾很氣憤。
“那麼貴的檢查不是都做了，為什麼不等結果就又要化療，那檢查的目的何在？”
教授攤攤手，底氣十足。
“為了精準定位病灶呀，彩超沒有檢查出來，不代表不存在問題。如果別的地方也有轉移，也許也需要考慮手術的。可是就算是考慮手術，也必須長大到一定尺寸，所以還是得先把化療做著的。畢竟現階段，除了全身化療，沒有更有效的治療手段了。”
葉瀾覺得就像是被迫買了又貴又沒鳥用的東西似的——橫豎躲不過化療的話，她花那些冤枉錢是吃飽了撐的嗎？
最應該肉痛的北北反而能夠心平氣和地寬慰她。
“沒事，做了這個，你渾身的病灶再也無處遁形了，沒準還能發現以前不知道的隱疾。”
“你就生怕我沒點別的事是吧？”
說錯話的北北懊惱地恨不得把舌頭給咬下來，可別的由頭說不圓了呀，他幹脆借口給葉瀾買蓮子，抱頭匿了。
葉瀾發現本來在床頭櫃上放著的《婦科腫瘤化療知情同意書》不翼而飛，立刻撥電話給北北。
“張建北，你要是敢簽字，我跟你沒完！你死心吧，結果出來之前我不會做化療的！你也別給我偷偷交錢去了！你聽見沒！”
北北舉著電話從病房門口冒出頭來，試探著問：“要是我已經簽了呢？”
葉瀾順手抓起水杯扔過去。
“要做你去做！你就那麼想我變光頭！”
北北連忙跑過來把張牙舞爪的葉瀾抱住。
“好了，好了，別氣，別氣。咱們先不做。咱們等結果。”
葉瀾枕在北北肩膀上，氣短地嘟噥：“別拿你當初對付我那套來糊弄我，命是我自己的，我要自己做決定。”
在最開始勸葉瀾化療的時候，她反應非常很大，幾乎沒把病房吵翻了天，就是不同意。
北北夥同葉瀾爹媽，各種瞞天過海、暗度陳倉，以致葉瀾直到護士來問過一兩次尿液量，又留意到輸液時掛的登記牌是紅色時，才發現不對勁。
那時護胃護肝的藥液早打完了，力撲素已經打了一半進去。
葉瀾因為吃了止吐的片劑，出奇地困倦，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明知是劇毒的液體，一滴滴順著血管進入身體，心裏空前的悲涼。
她不想死，可她腹中有個生命啊！
曾有懷孕的護士報怨，每天配藥必須接觸劇毒的化療藥物太危險，怕影響胎兒健康所以果去申請調崗，結果沒通過，不得不考慮是不是不要生了。
“這些藥就是□□啊，不小心挨到都會腐蝕皮膚！我們每天就靠著口罩防護，那些蒸發的吸入量，難道不會對孩子有傷害？哎，真是擔心哪！以後有親戚小孩找工作，千萬別讓她到腫瘤病房！”
隻是配藥就有這種危害，何況她是直接藥物的接受體？
卵巢已經摘掉了一個，這孩子——就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呀！
葉瀾努力幾次去拔針，被北北死死按住。
“葉葉，聽話。”
他壓上的不僅是全身的體重，還有拋棄所有尊嚴和掩飾的乞求，葉瀾像被釘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任眼淚無聲地流，濡濕了枕邊。
那段日子，回憶起來都帶著一股眼淚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