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解放前,戰火紛紜死傷慘重,某些政治性強的城市往往籠罩在厚重不堪的怨氣下。在那個不太平的年代,人們生活在濃重的血腥味中,不怕鬼反而勝似鬼。如果說那些妖邪鬼神能夠助自己發家生財,那回贈它幾條人命未嚐不是樁精明的買賣,既然那時人命並不值錢。
無論何種時代背景下,做大事最需要的就是一股不信邪的勇猛之氣。行事勇猛能催生能力乃至機遇,一次機緣巧合下王大少爺開始養鬼生財的事,他有錢,總有些見錢眼開的道人術士來賣,賣的不是東西,而是一隻隻活人鬼胎。
既是鬼胎又何來活人呢?
鬼胎之為物本無關正邪,隻有怨戾之說。人死魂出既為鬼,養鬼術自古編為偏門,上至春秋時期一陰陽術可尋。成人有心智不易馴服,兒童成鬼同小孩一個原理——好騙,認飼養主是嫡親,所以甘願全力以赴。然兒童死者所帶怨氣又比成人重,隻因未完成的心願多,由此可見養鬼是以嬰兒為佳,越是成形抑或剛出生便猝死的胎兒其冤氣最甚,馴養經日其法術便不可小覷。特殊時期想覓到人肚子裏落下來的胎可不好尋,但是孤苦伶仃的小嬰兒卻並非難事,那舊社會的養生堂可樂得送你個把嬰兒,這便活人鬼胎是也。
一日,一位西裝考究的胖老頭搖搖晃晃地擺到王大少爺麵前,他半年前才來過,那次他帶來十多隻血淋淋的小嬰兒,供客人挑選。這次他身後拖著半人高的箱子,做這行的心眼小也福淺,身邊是跟不得人的,凡事得親力親為。此刻他已經累得他滿頭大汗了,隻見他麻利地結了袖扣抹了兩把汗,抽出把折疊金漆的斯迪克地上一撐,一臉得意地跟客人大聲招呼起來。
王大少爺見狀心裏發笑,想當年落魄的臭道士今天做了這買賣竟也一臉賊像,不知那箱子裏有什麼好貨色。他挽起洋師傅手工縫製的襯衫袖子,向那箱子靠近,邊走邊隨意地寒暄:“老道士這次有有什麼新鮮貨色?”
“大少爺這邊請,”胖道士伸手在王大少爺麵前一攔,將他往箱子反方向引,說著便俯首彎腰從內側袋裏捧出隻五六來寸長兩寸厚的黑鐵匣子,滿臉堆笑。
王大少爺懷疑地離開箱子,走近看。胖道士手上的匣子穩穩地打開,裏麵是枚枚羅列的幾隻人胎。王大少爺見了眼眉一緊,不加細看便別過身去。胖道士觀其顏色,忙追客人過去賠笑道:“哎呦我的大少爺,王大老板,如今不是形勢不好麼!?養生堂早它媽炸的炸散的散,就那租界區的紅大叉救濟會也撤光了!您是貴人不知我們窮老百姓營生苦,哪還有那沒爹媽的孩子呀……有,有,您知道麼……”他湊近了王大少爺輕聲說:“我有個軍營裏的管事朋友,他有消息說日本軍運了幾卡車的中國孩子回……”
王大少爺沒心思聽完,厭煩地揮手打斷他,說:“你要是隻有這種貨色,從今往後還是別來了!下賤的東西!”他手指用力戳著胖道士的腦門,“沒孩子你給我生個去!”
胖道士苦著張臉皺得跟朵菊花似的,忽然陰毒的老眼裏忽的一亮,“我可總是給王大老板最好的貨色,為了您的貨死了多少跑腿呢!前幾日我回了趟老家,狗娘養的鬼子已經……咳!王大老板呀,我這手裏可是最好的貨啦!依老道看,您是看上了……這個。”
沒錯,王大少爺的視線一直落在那個箱子上,他知道這該死的老道士不會貿然帶來隻毫無意義的箱子,他之前所作的無非是想為箱子裏的東西抬高價,既然那胖道士那麼確定自己會要這件貨,想必價值連城。
胖道士往鼻梁上夾了單片眼鏡,伸手緩慢地揭開箱子……
日後,臨近解放,王家財產正被陸陸續續的轉為公款。王大少爺把王陵秀帶去一個他從未進入過的房間,房間在公關的閣樓,裏麵有條通地下水源的空中水渠,男人告訴王陵秀那是王家的大神龕。
厚重的鐵門被打開的那一刻,王陵秀幾乎暈厥過去,他感到強烈的暈眩。當他最終在男人懷裏蘇醒的時候他才看清,四周層層疊疊的人類胎兒。王陵秀不安地抓住男人,但男人不以為然,他說:“是我的金錢讓它們有的依附,否則它們隻能做遊魂野鬼,但事實上,我們應該感謝它們,是它們讓我們擁有了如此財富……雖然,它們即將屬於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