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佛死君殺人,為達到他的目的我必須盡一切可能,得到的僅僅是另一份罪。
這在你看來恐怕是樁並不劃算的交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是什麼東西。
我好比是一個被蒙冤不屈的弱者,在斷頭那一刻與魔鬼交換了良心,我覺得我是慶幸的,我出賣的是原本並不值得珍惜的人性,換回佛死君的幫助,還擊屈辱的人間。
在“陰府”裏存在許多像我一樣的半神半鬼,有的深情憂傷、有的卻舉止猖狂,他們本是不同的存在,我等卻最終疏導同歸,像人類分類垃圾一樣最終被遺棄至此。
想來,人心總有幾座蠻荒的墳,紀念死去的感情同自己。
佛死君身邊恐怕隻有兩種人,一種將自己同悲傷一塊埋葬;一種僅僅埋葬自己。我們誰不是行同枯骸,在夜裏隱藏住自我的嘴臉,去遺禍人間?誰不是,死了之後還惦記著自己這個、那個墳?
那天我在“陰府”的“奈何橋”邊見到藍黑虎,“陰府”的格局形同陰曹地府也處處縈繞陰森鬼氣。他從草叢中突然躥出,身材健碩魁梧周身縱生條條藍紋,從腰際攀至後項,而上是一頭藍黑整齊的發,陪上那一雙冒著青光的虎眼,真真是一隻人形獸。他那鋼塑似的五指間抓一副皮套,慢慢地伸開,猛地朝我揮來。
我忙往林子裏逃,還沒兩步身子便一重,被他硬生生拖了回去。見勢不妙,回身間我甩出兩把鋼叉直直朝他臉脖子用力戳去。那人形獸原本相貌便十分俊朗,此刻無端一笑,往前一騰牢牢將我的雙手向後扣。我吃痛,收腿雙腿往他腹部出力,人形獸卻向旁邊一翻躲了過去,持了鋼叉蹲地臉上帶笑。
“該死”我輕罵一聲,縱身向他一撲,我是夜叉肉身自然靈敏過人,一步踏在鋼叉之上,第二步就要上臉取他性命。誰料我第二腳出到半空,人形獸鋼爪一揮便將我撩倒在地。我剛要掙紮著起地,就見“嚓嚓”兩道白光那兩柄鋼叉便飛過來,牢牢插近我脖子兩邊的泥土裏。
我心頭一寒,就覺身上受到重壓,人形獸整個身子抵住使我動彈不得。他抽出一把鋼叉,輕輕地剌開我的後領,冰冷的觸感延伸至褲腰。
“那麼深的傷呀……”他用鋼叉劃過我背上的疤,那是條連續的刀傷,從心口到後背。
他翻過我的身體,叉股尖端掠過胸口的皮膚,我不由得倒吸口涼氣。那隻人形獸五官端正得像是雕像,此刻紋絲不動,唯有那雙顏色怪異的眼睛滲出幽幽的青藍色異光。
“你的眼睛像鬼火一樣。”他邊說邊摸上我臉頰的字。
我天生一對綠色的眼睛,生前有先生說這是鬼眼,我非人投胎而是鬼偷胎還魂,大凶之兆。在那個抨擊牛鬼蛇神的年代,我一個“活鬼”卻被有權勢的人飼做家畜——腦子又開始緬懷了。
我有心等著受死,這一死便是永遠,落入輪回之外。
卻見他鬆開胸口的護心,露出一個“刺”字,佛死君的人。我理不出什麼頭緒,隻是盯著他的眼睛。豈料他突然張口咆哮,我隱然看見一頭黑虎向我咬來。
無端我眼前電光火石般閃過所有看不清、心知肚明的過往……許久,一個聲音
“活下去……”
我猛地睜開眼,咫尺之處隻有那隻人形獸。
“離開這裏,離開佛死君身邊,你才能活下去。”那獸漸漸恢複人形。
“什麼?”我仍舊不解他的用意。
“在這裏像你這麼弱的品種是做不了什麼孽的,你要殺的不僅僅是跟你無關的凡人,總有天你會遇到你殺不了的人,那麼你就隻有死路一條!”
“我知道……”我頓了頓,整理下思緒道:“殺一個是一個,總要有人陪我死。”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也知道麼?”我瞄了他一眼,他有些不安,如果生活幸福你我怎麼會在此境地?我們隻不過通過犯錯去對抗他們先前的錯,我們是公平的。
我見他不答,又問:“你也是佛死君的,幹嘛要拆他台?”
“我隻是不希望你死……替他殺人不是我們最終的結局,總有些變故,讓我們死於非命。”這隻人形獸眼睛清澈得像一汪碧水,我感到他是真誠的。
他鬆開我,坐在一邊。
“哦……”我起身。
“等等……”他拉住我,說:“我是藍黑虎。”
我有點糊塗了,回道:“哦……這跟我有關係麼?”
藍黑虎眼神一暗,低下頭,鬆開手。我轉身離開。
“我希望你能來找我,你還太嫩!”
我覺得他有點多管閑事了,誰知身後他又喊道:“還有!”
我扭頭看他,他一臉正色道:“小心犼跟睚眥還有……那個羅刹!”
我感到腦門青筋一跳,快速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