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人販子是個很好的“化緣”對象,他們一輩子幹這些缺德的買賣,又害怕損害死後陰德,巴不得能在神佛麵前“贖買”己身的罪過。
不管是貧民還是人販子的布施,釋善遇都接受。少量的直接背在自己、沙彌和牛的身上,更有一家手筆大的施主承諾明天頂城門開的時候給送到顧氏馬場去。
一趟人市子走下來,釋善遇就達成了一半兒的目標。他在市子盡頭調頭往回走,又將在這條市子裏收到的布施平等的分給徘徊在市子的貧民。
“嘿嘿!這是遇見真佛了。”
一個依靠在店鋪門口防止這些不值錢的“劣等貨”進入的剽(piāo)輕②閑漢,見這些賤民一擁而上,大有要搶劫這些佛徒的意思,便朝著店鋪裏喊了幾個閑漢出來,把他們打散。
釋善遇帶著沙彌謝過這些人販子雇傭的打手幫著維護秩序,繼續給剛剛要搶劫他們的人布施。
一個剛剛給了釋善遇半個餅子的老婦,從釋善遇手中得了一個完整的餅子,攥在手裏泣不成聲。
多半個餅子並不一定能救她渡過這個寒冬,可這種付出善意後立刻得到回報的感覺,讓她憑生出無限自己一定能活下去的希望。
除了那家說明天直接送去顧氏馬場的布施眼下不在釋善遇手中,他又將在人市子得到的布施,盡量平均的分給了市子裏無人收購的賤民。
與這些賤民一樣,成為戰爭間接受害者的移民們,已經得了明日會有佛爺和貴人來看望他們的消息,有的正在努力清理他們造成的髒亂,有的卻在努力逃出去。
因為心不夠硬,脫木於迷藥和毒藥一項不怎麼專精,以至於讓大安吃出了一些抗藥性,最近一兩天能清醒大半個時辰。
大安底子好,脫木給他灌下去的藥也對症,加上幾日好睡,寒病基本痊愈。隻是害怕被脫木看出自己身份有異,才不敢輕舉妄動。
今早他提前清醒過來,聽見有“病友”談論明天的事情,大安已經做好了趁機逃出這裏的打算。
等出去了,他還要想辦法混進城裏,與同夥聯係上,想辦法繼續給大吳搗亂!
細作也是人。
有像大安這種“忠心耿耿”的,自然也有畢九、十四這種環境合適就能“背信棄義”的。
大家都是受過訓練的細作,有這幾天功夫,帶著水狗的畢九也和十四幾個彙合了。
得知大安病重,水狗擔心得食不下咽,倒是打聽出廣固縣衙要給馬場裏沒有身份的逃奴上平民戶籍的十四心思活絡了起來,想讓畢九帶著他逃離大安他們的控製,以後一起就做個廣固人算了。
畢九在察事司那掛了重號,闔大吳追索,哪敢在廣固落籍,何況大安他們是那麼容易脫離的麼?
“就算能全須全尾的脫了大安的控製,拿了平民籍,你哪來的錢糧交稅?”
人頭稅、夏秋兩季的糧稅、各種徭役……沒有正常謀生手段、這麼多年也沒攢下錢財的十四真是異想天開。
沒見馬場裏許多逃奴都不想入民籍麼?
聞言,興頭十足的十四蔫吧下來,再不提此事。
正是午後閑時,畢九幾個聚集的院子裏再次傳來朗朗書聲。
不一時,隔壁院子也開始傳出念書聲。
十四羨慕的看著園子中對著地上複雜的字念誦的孩子們,喃喃道:“要是不打仗多好……”
四國不打仗,十四也許還是個細作,但畢九就不會帶他們兄弟幾個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廣固來。
費縣多好啊……
也是當年他沒熬住,不然不跟著畢九“討生活”,全靠吃範家食肆的折籮,保不齊要比現在高大許多。
範家食肆的折籮多好吃啊,雖然後來畢九帶著他進過食肆裏吃新菜新飯,可十四就是覺得混合在一起的“剩菜剩飯”別有滋味。
可惜十四不知道,費縣人都懾於兩日夜的戰亂不敢出門,範家食肆也因範生參與毒死南晉軍的事情暫時關張。
他心心念念的範家食肆後門大餐,恐怕要絕跡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