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3 / 3)

車上的老嫗上下打量了他和後麵的棚子一眼,雖然沒搭話,枯瘦的老臉上居然笑出一絲風塵。車上遞箱子的一個男戲奴見狀不太高興的道:“抬到戲台子那去!”

自認是村中最底層的逃民壯漢不敢多言語,趕緊抬起箱子往戲台子去了。

車裏的東西搬空後,這個風塵味兒十足的老嫗蹲在車轅上,柔聲跟跳下車的老戲奴說:“奴怎麼看著他們有些別扭?”

老戲奴也是個瘸子背著把臥箜篌,調笑道:“你是看他們眼饞吧!”

老嫗擰了老戲奴一把,老戲奴賤嗖嗖的笑了起來,搭手扶著她下了車。

不過是村戲,戲台子簡單裝飾後,當晚就熱鬧了起來。

村戲不比麥芽出身的戲巷子裏的小戲高雅多少,隻是礙著孩子們都在,戲腔唱的下三路就隱晦許多。

男女都有的老樂伎們,坐在戲台子後麵火光隱晦的區域,一個彈著臥箜篌、兩個吹排簫、兩個吹竽,加上兩個拍板和打小鼓的,很快就把慶賀的氣氛炒熱。

歡快的調子和男人們在戲台前的哄笑做背景音樂,村中婦女把一隊給他們帶來的一籠七隻鴨子全殺了。

村長大梨的媳婦親手接了七隻鴨子的鴨血,隻加了點通花給的藥粉,攪勻,便放到剛燒出熱氣的第二鍋熱水上去蒸。

這些摻了補藥的鴨血,是專門給村中今年生產過的幾個媳婦子吃的。通花三令五申不能給她們的孩子吃,可是看不住,最後隻能是讓各村村長媳婦看著她們吃下去,才算安生。

大梨的長女小娘負責整理拔下來的鴨羽,而第一鍋開水已經被另一個村婦淘去燙鴨毛了。

能燙掉鴨毛的滾水,卻燙不到婦女們滿是老繭的手。在世家女娘聞起來頻頻作嘔的騷臭味兒,卻饞的幾個圍在邊上趁熱扯鴨毛的婦人直吞口水。

把鴨羽整理好後,小娘又兜著個布口袋,幫她阿娘把鍋裏所有的鴨羽、鴨絨都撈幹淨。等一隊走時,鴨羽和鴨毛都得給他們帶走。

一個求到送柴火活計的逃民,把懷裏的柴火堆到灶火邊上,沒話找話的問:“怎地這些也要?”

小娘攥緊袋口,掄圓了大臂給鴨毛“甩幹”,沒甚戒心的答道:“主家要的。”

“鍋裏的都爛了,要它幹甚啊?”逃民躲著她甩出的水花繼續問。

至於鴨羽倒不必多問,跟牛皮、牛角、牛筋一樣,從來都是縣裏專門收購的軍需。

小娘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大梨媳婦嫌棄這壯年逃奴沒個深沉,給他個軟釘子:“主家肉都給咱吃了,要個鴨毛就要唄。你問那麼多幹甚?抱柴火去!”

逃民訕訕的走了。

往日隻聞雞犬的村夜,今日熱鬧得不似人間。

灑滿星輝和火光的簡易戲台上,小戲們唱完開場的時候,連棚屋裏的逃民漢子們都一人得了一大碗滿是油花的熱粥。

為首的漢子貼著碗邊兒吸溜一口,品著嘴裏有鹹、有薑、有肉的美味,難免歎了一句:“好地方啊……”

其他幾個漢子都在埋頭吸溜,有兩個火氣壯的已是一頭大汗,發頂緩緩冒出熱氣。

也不怪他們吃得急,碗都是村裏借給他們的,他們吃完還得給瞪眼等著的其他兄弟們用呢。

一個等著吃第二波的漢子吞吞口水,問為首的漢子:“吃完咱們也去看看唄。”

那漢子緩緩吹著滾燙的粥麵:“去吧。”

第二波吃完,第三波到手的沒那麼燙了,卻好運得能吃到粥底的肉渣。幾人互相攀比著,麥芽帶著通花過來了:“都吃著了?”

為首的漢子叫兄弟扶了一把,站起來,正看見麥芽燈火下更加瀲灩的兩眼,慢了兩拍才回道:“多謝郎君善心!兄弟們都吃了。”

麥芽聞言一笑,兩個唇角上勾卻隻有左唇角有個梨渦:“我不是郎君,我就是個管事。你叫我麥芽就行。這是咱家的家醫,通花。”

漢子愣愣的點頭,衝著麥芽叫:“誒!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