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他身體裏沸騰著的疼痛全部消失了。
無影無蹤。
他模糊的意識也瞬間清晰,似乎堆積在頭腦裏的淤血被一掃而空。他想起了自己是誰,想起了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裏。
他想,男人的責任就是承擔痛苦。
這一切本該就是他承擔的,可它們竟然神奇的不見了。
他似乎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了。
也許是這銳利無匹的疼痛已經突破了閾值,徹底的破壞了他的痛覺神經。
不管是什麼原因。
總之他現在感覺很好,像是掙脫了緊緊束縛著他的荊棘。
一個士官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長官,前麵說守不住了,申請使用電擊槍、橡皮子彈和催淚瓦斯。”
軍官還沒有開口,瓊斯律師就開口說道:“你們就這樣處理受害者?在這樣下去,你們會釀成倫敦有史以來最大的事故,不是因為碎片大廈的倒塌,而是因為你們軍情六處和蘇格蘭場攔著無辜的人們,不許他們離開所引發的踩踏,不管直管你的長官是誰,他都隻有引咎辭職一條路可走。”她冷笑了一聲,“至於你,將成為替罪的羔羊,被釘在恥辱柱上供萬千人唾罵.....”
軍官冷汗直冒,在確認了顏複寧的載體已經出現之後,揮了下手說道:“不能使用武器,放行,放行,凡是清醒的人都可以走,沒有意識的人全部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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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施回到麗晶酒店時,成默正穿著睡袍在客廳裏看BBC的現場直播,她將手袋扔在沙發上,隨後隨意的踢掉腳上的紅底高跟鞋,用外國人腔調十足的中文說道:“喲!?不是說這點小事沒必要打攪大人您快活嗎?怎麼現在不在臥室卻在客廳看電視啊?”
成默瞥了眼希施沒好氣的說道:“陰陽怪氣你倒是學的快。”
希施赤著腳走到沙發邊,將自己拋進沙發,揉著那隻光潔小巧的蓮足,嬌滴滴的埋怨道:“老板,您也太不厚道了,我一個體弱多病的大美人為你在外麵累死累活,回來了您不僅不誇獎我,連身體的安慰也不給一點,實在是太過分了。”
“體弱多病不能用來形容你,還有......”成默頓了一下,又說,“什麼叫做‘身體的安慰’?”
希施眨了眨眼睛說:“不就是按個肩膀,揉個腳嗎?您別說,香江的SPA實在是太......舒服了,我晚上還要去享受一下.....”
“‘SPA’差不多就是‘高檔按摩’,‘身體的安慰’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是怎麼回事?體弱多病不能用來形容我,那什麼詞能夠形容我?”
“我可不是你老師,自己去問你那個虎背熊腰龍精虎猛的中文老師去。”
希施抓住成默的胳膊輕輕搖了兩下,“老板,您吃醋啦?”
成默拍開希施的手,轉換成英文說:“別說這些廢話了,我和雅典娜的身份弄好了嗎?”
“又欺負我......”希施嘟了嘟兩片晶瑩的紅唇,像是有些生氣的說,“人家這些天為了你,什麼事情不是竭盡全力給你處理到完美,偏偏您對我態度還不好,並且處處提防我,這樣的做法真的讓希施很傷心......”
看到希施抬手像是抹了抹眼淚,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成默一個頭兩個大,“我真是怕了你了,你平時嚴肅點,就當個正經屬下不行嗎?”
希施轉頭挺了挺高聳的匈看著成默,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哪裏不正經了?想要搞好和老板的關係難道都有錯嗎?”
成默盯著電視不去看希施那傲人的曲線,認輸似的說:“你沒錯。是我不習慣這樣的相處的方式.....可能是我習慣了和別人保持距離。”
希施苦口婆心的說道:“大人啊!和屬下保持一定的距離確實是正確的,可我不一樣啊!我可是天榜排名第一百二十位的高手,現在有聖袍加持,進入百強不就是‘灑灑水’?像我這樣長的絕美實力又強大的天選者,走到哪裏別人不都當寶物一樣捧在手心?還有,沒有我,您能如此安然的控製沙利文嗎?您就說我值得不值得您對我好一點?親近一點?”
這話希施已經念叨了無數次了,每次開口一定有幺蛾子,成默無奈,搖著頭說:“你就直接說你要什麼吧?”
希施立刻變了臉,巧笑倩兮的說:“我不管,元旦跨年可不許扔下我一個人,你和老板娘去哪裏,都得把我帶上......”
成默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們哪裏也不去,就在酒店裏欣賞煙花。”
“您親自下廚?”
成默心想希施還真是了解他,點了點頭。
“那可得有我一張椅子。”接著希施又拍了拍成默的肩膀,壓低聲音說,“放心,我不會耽誤您和老板娘訓練的,我這個人很自覺,過了十二點半我就去蘭桂坊感受一下香江的夜生活.....”
成默沒理會希施的調侃,淡淡的說道:“按照中文說,應該是有我一副碗筷。”
“反正椅子和碗筷我都要。”希施笑嘻嘻的回答,隨後她扭身從扔在沙發的包裏掏出兩本護照遞和兩台手機遞給成默說:“這是您和老板娘的新身份,最好先適應下,不要把名字喊錯了。”
成默將護照和手機放在茶幾上也沒有看,而是凝視著電視機,遠在倫敦的現場此時應該是出了什麼狀況,原本站在碎片大廈底下排隊等檢查的人們鼓噪了起來,他們像是喪屍群般向著手持防爆盾的警察衝了過去,但裝備精良向來對應付暴動有一手的英格蘭防爆警察如同黑色的長城,將澎湃的人流牢牢的攔在了廣場之內。
“知道紅獅的人在抓誰嗎?”
“一個‘金色黎明’的地下成員。”
“金色黎明?這個組織還存在?”
“對,”希施點了點頭,“前身是黑死病在英格蘭的地下組織,現在主要控製著全球最大醫療集團HCA,他們在英格蘭、歐羅巴和A國都有總部,由四位排名靠前的魔神共同掌握。表麵上加入‘金色黎明’比較容易,隻要交的錢足夠多就能進,但想要成為核心成員並不容易。如今黑死病屢屢遭遇國際社會的抨擊,尤其是A國,雖說星門並沒有做出針對黑死病的行動,但大張旗鼓的操縱輿論對黑死病進行攻訐,就說明星門對黑死病已經很不滿了。最近金色黎明有和黑死病做出切割的舉動,畢竟HCA主營的是私人醫院和醫療器材,並不涉及非法生意,也不服務底層民眾。”
成默心中清楚很可能這個HCA的地下成員就是顏複寧,但他不能說出來,於是便問道:“叫什麼名字?出了什麼事情要抓他?”
“是個叫做顏複寧的華裔,據說是黑太子身邊的人。至於為什麼抓他,目前還在調查。”
“查清楚了第一時間告訴我。”成默說。
希施點頭,隨後不經意的問道:“大人認識他?”
“這種試探沒有意義。”
“我沒試探啊!”希施委屈的說,“我就是直截了當的問......”
看到警察不再一個一個進行麵容驗證,而是大批的放人離開,成默關掉了電視,站了起來,“晚上我要和雅典娜出去一下。”
“又把我一個人丟在酒店.....”希施氣呼呼的說,“真過分......”
“有正事。”
“您現在除了‘訓練’能有什麼正事?”希施在說“訓練”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我去見一個人。”
“朋友嗎?”
“算不上朋友,但也算不上敵人。”
“男人?長的帥嗎?”
“長得不是帥,”成默向臥室走了過去,“應該說是很美,不僅美,還很危險,就像.......水晶般清透好看的箱形水母.....”
“wow!”希施很誇張的聳了聳肩膀,“那您可得帶我去見識一下,人形態的箱形水母是什麼樣子的。”
成默拉開臥室門,停了下腳步,“想混飯吃就直接說,我還不信你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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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複寧坐在瓊斯律師的車上,前往倫敦市郊的HCA醫院。雖說他知道那裏肯定不安全,卻隻能用這個理由騙瓊斯律師不送他進蓋伊醫院。
瓊斯律師駕駛著雪茄形的老款捷豹上了A100主幹道,顏複寧坐在墊著北極熊皮的後座上閉眼思考。對於眼下的狀況,他在來到倫敦的第一天就開始做準備,也製定過詳細逃離計劃,眼下就是實施計劃的時刻了。
在想清楚所有細節之後,顏複寧睜開了眼睛,他裝作疼痛難忍的樣子對瓊斯律師顫聲說道:“瓊斯女士,也許我應該先去藥店買點止疼藥......”
“我的天,”瓊斯律師揮了下手,“我剛剛就該堅持讓你去蓋伊醫院的,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非得去HCA,等到那裏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HCA我報保險會比較方便。”
瓊斯律師很是生氣的說:“都這個時候了,還管什麼保險!況且我說過,錢的事情不用你考慮。”
顏複寧靠在座椅上,用虛弱的聲音說道:“真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您把車靠邊停一下,我能夠自己去醫院.....”
“我不是怕麻煩,”瓊斯律師皺著眉頭說,“而是希望你能盡快得到救治,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傷口越快得到處理,到時候複原的幾率就越大,再耽誤下去,你很可能會毀容。”
“我知道,”顏複寧說,“我知道不是‘可能’,這種程度的燒傷,肯定已經毀容了。”
“不要太早下結論,早點看了醫生再說。”
顏複寧用一種空洞的音調說道:“對於毀容這件事,其實我無所謂。”
瓊斯律師抬頭從後視鏡裏頭看了眼顏複寧,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別擔心,我會請最好的醫生來給你治療,現在整形也很發達,我保證能讓你恢複原貌。”
顏複寧沒有回應瓊斯律師的安慰,隻是有氣無力的指了指前麵不遠處的“特易購超市”說道:“就去特易購,您在停車場等等就好了。”
瓊斯律師也不再多說什麼,沿著道路開了一百多米,將車拐進了特易購的地下停車場,五點多的特易購人並不算少,車輛將幽暗的地下停車場擠得滿滿的,好不容易瓊斯律師才找到一個停車位,艱難的將這輛頎長的老款捷豹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