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諸神的黃昏(6)(2 / 3)

腥鹹的海風吹過來,他甚至能聞到濃濃的肉烤糊的焦香味道,想起昨天吃的燒烤,他抽動了一下嘴角,想起了叔叔告誡過他的話“絕境的野獸最危險”,他打開指揮聯絡頻道,冷冰冰的說道:“通知福特號,再派兩隊戰機和兩隊天選者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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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起飛?”

“現在怎麼起飛?”

“不要說密密麻麻的子彈和技能了,起飛航道都沒有清出來,我們怎麼起飛?那不是送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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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航空團的飛行員們在機庫中麵麵相覷。舷側升降機已經緩緩打開,硝煙跟隨著海風一擁而入,衝淡了機油味。爆炸聲、引擎的轟鳴,以及子彈發射的聲音陡然間大了起來,地勤工作人員們卻充耳不聞,仿佛不清楚外麵凶險的戰況,每個人都在旁若無人的工作,呐喊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是命令。”航空團指揮官袁時龍的聲音有些幹啞,“我隻能很難,但任務必須完成。我會請太極龍戰隊的人幫忙清空起飛航道。”他微笑了一下,“我先給大家打個樣。”

說著袁時龍轉身向著自己心愛的座機走了過去,背後響起了腳步聲,他回頭就看見團裏的金盔飛行員劉同追了上來,他的臉上和所有人一樣蒼白,隻是可能因為麵相成熟,稍顯得鎮定一些。對了,劉同的老鄉他的好哥們邵一凡就在昨天,好像......是今天犧牲了。一整支船都沒有活一個人。感覺好遙遠.......

“讓我先。”劉同低聲說。

“劉同......”

“論飛行技術,你比不過我,讓我先!”劉同說,“再說了,那有指揮官先上的?萬一你掛了,那對士氣的打擊多大?”

“艸!你別咒我,我還想......我還想......”袁時龍泄了氣,輕聲說,“別一起飛就死,好歹拖一兩個下水。”

劉同笑了一下,笑得很難看,他和袁時龍握了下手,大步的向著自己的座機走去。

很快劉同的351號就被移動了舷側升降機,他爬上了飛機,戴好了頭盔。

此時,斜陽晚照中的西北太平洋,遠近皆是一片火紅。這紅色在燃燒,仿佛鋼鐵鑄就的艦船都是滾燙的,原本應該涼爽的晚上顯得灼熱異常,四麵八方都是火雨,場景猶如末日。其他艦船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攻擊,麵貌慘不忍睹。穿著飛行服的劉同感覺渾身滾燙,手掌上全是汗水。他微顫著身體在地麵引導員手勢的引導下,緩緩地滑到起飛區。

“351號飛機準備起飛。”

“351號飛機準備起飛。”

“351號飛機準備起飛。”

廣播聲穿過了連串的爆炸聲和機槍聲,像是出征的號角。對正、抵住止動輪擋、升起偏流板、檢查油量.......艦載機飛行需要艦、機充分配合,僅一個架次的起飛訓練,飛行員和地勤人員就需要完成65個流程,每一個流程都容不得一絲差錯。他已經完成過無數次這些流程,在這艘他引以為豪的航母上成功起降過一千多次。

他是王牌飛行員。

他不應該感到害怕,可眼前射線不僅淩亂還密密麻麻,無人機在空中亂竄,射出鐮刀般的紅色子彈線。導彈和技能在海麵綻放,水柱衝天而起,而這些水花還沒有能落回大海,就在燃燒著的戰艦上蒸發。

劉同心驚肉跳,他知道很大概率這是他最後一次起飛。

可在地勤人員揮舞手勢時,他還是下意識的開始加油、加速......發動機的轟鳴聲超過了爆炸聲,他的頭靠向了座椅後枕。心髒也在轟鳴聲中加速到了極致,他閉了下眼睛,抬起右手行禮,示意起飛助理可以起飛。

“砰!”止動輪擋迅即放下,飛機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迅速在電磁彈射幫助下衝出了飛行甲板,發動機功率在幾秒間達到最大,推動著戰機向著遍地死亡的戰場飛馳。

這一秒,他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眼前五光十色,閃耀著夕照的太極龍天選者正在為他護航,但他清楚速度升空才是最大的保障。他打開加力,猛拉操縱杆,FC31的兩台太行引擎爆發出更為強勁的推力,如一條仰起的眼鏡蛇直刺斜上方的天空。很快頭盔裏就識別出了密密麻麻的星門天選者,並且發出了警示聲,觀察到有星門天選者從右後方向他快速逼近,他靈魂出竅,直冒冷汗,千鈞一發的關頭,刻苦的訓練起了作用,他的意識還沒有決定之前,身體就操縱戰機做出了緊急規避動作。機身急速扭轉,做出了匪夷所思的向上S形機動飛行,在千鈞一發之際和敵方拉開了一點距離,並且與一道差點捅穿他機翼的粗大激光擦肩而過。

他正慶幸之際規避掉了傷害,暫時的安全了。就看見標號“301”的戰機在空中解體,“301”是袁時龍的座機。一道激光將它直接劈成兩截,在袁時龍彈射出來的瞬間,又是一道激光跟上,戰機發生了爆炸,彈出來的袁時龍直接變成了一道火光,奇跡的是袁時龍的傘竟然在空中打開了。紅白色的降落傘吊著一團火焰,慢悠悠的在四散如煙花的零件中下墜,像是孔明燈。

劉同失神了一瞬,他想也許不和袁時龍交換順序,袁時龍就不會死。

轉念他又覺得無關緊要了。

反正遲早的事。

隻要能把袁時龍的那份戰績一起完成,他願意付出生命為代價。

如果這輩子的不夠,下輩子的也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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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金號也燒起來了,有沒有人能去管一管?”張左庸在切換到與指揮中心聯絡的通訊頻道,大吼道,“指揮中心,還在等個JIBA!把所有人都派出來。”

這一次通訊頻道裏響起的不是李源凱的聲音,而是陳康神將的聲音,他沉聲說道:“李源凱自己都已經上了。”

張左庸愣了一下,苦笑著問:“院長,您的意思是連輪換的都已經全上了?”

“是的。”陳康神將回答道,“再過三個小時,絕大多數戰鬥人員的載體都會進入冷卻狀態。”

“報告!西南方向檢測到大量的天選者。”

張左庸沉默了下去,想到他們還有壓箱底的牌,他又淡定了一些,苦笑著說道:“最後可能還是需要您出戰。”

陳康神將冷冷的說道:“我不會,也不能出手。”

張左庸知道陳康的決定是正確的,這卻尤其叫人絕望。他抬眼看了看戰鬥頭盔上的顯示,他的載體剩餘時間還剩下三十七分鍾。他不知道這三十七分鍾過後,有多少人和他一樣隻能返回本體,不過好像已經影響不了戰局了,星門的增援再次到達之時,就是他們走向毀滅的倒計時。

如今每一艘戰艦都是他們的陣地,當航母周圍所有的陣地的失守,那麼三號艦隊唯一的選擇就是沉屍大海。

殘酷的是不過是短短的一天時,戰爭的血肉磨盤就碾碎了千百個鮮活的生命,頑強的羊城號,此時已經不是火艦,而是血艦。已經被熏黑的羊城號雖然已經落到了艦隊的最後方,卻還能頑強的遊動,雖然大部分主武器都不能利用計算機操控了,但還可以手動。穿著單薄防彈衣的水兵們在橫滿屍體和血水的甲板上對星門的天選者進行反擊。

這艘冥頑不靈的護衛艦讓原本士氣高漲,以為馬上就能回去的星門天選者們頭疼不已。投入太多兵力似乎不值得,它遲早都會完蛋。不消滅它,仿佛就像是飯桌上始終有隻蒼蠅在嗡嗡作響。

休息了好一會,重新回到戰場的亨利·斯賓塞·摩根惱火萬分,他決定親手結束這艘護衛艦的生命。他感覺到了羊城號似乎成為了一個堡壘,一麵旗幟,隻要它還堅持著,其他人就覺得局勢還沒有到糟糕的地步。

因此亨利·斯賓塞·摩根決定用極其血腥、極其殘酷、極其刺激的手段,以此來瓦解太極龍那令人厭煩的鬥誌。

在又將一個太極龍戰士擊殺成DNA螺旋之後,亨利·斯賓塞·摩根轉身向著綴在艦隊尾部的羊城號撲了過去,在化作一道銀光跳到艦炮邊的瞬間,他甩手,就用手掌削掉了一個戰士的腦袋,然後像是抓著籃球一樣,抓著死去戰士的頭,慢慢的向著艦島的方向走,死不瞑目的頭顱還在滴著血,屍橫遍野的甲板上有些單兵作戰的戰士舉著槍,有些三人一組的戰士正在發射針對載體的“風伯追蹤導彈”。

發現了異狀的戰士轉身朝著亨利·斯賓塞·摩根射擊,然而打在銀色的盔甲上卻連一個疤痕都沒有留下來。而射向亨利·斯賓塞·摩根腦袋的金色的子彈卻像是射在了虛影中,徑直了穿過了他的腦袋,一秒都沒有停留,就消失在海風中。

“血肉之軀可能抵擋得住鋼鐵洪流?”

亨利·斯賓塞·摩根用怪腔怪調的中文低聲吟誦,這聲音歲不高,卻能擴散到四麵八方,叫每一個都聽得清清楚楚。

回應亨利·斯賓塞·摩根的隻有四麵八方掃射而來子彈。他冷笑著閃過長長的火鏈,閃電般走到了甲板的中間,將手中的頭顱砸在前方太極龍戰士的臉上,頓時紅色的血和白色的腦漿就濺了一地一身。槍聲更響了,卻無法阻攔亨利·斯賓塞·摩根在甲板上信步遊走,他如同殺神般製造著一起又一起血淋淋的慘案。每砍掉一個人的頭顱,他就問一句,“血肉之軀可能抵擋得住鋼鐵洪流?”

有太極龍戰士看到了令人肝膽俱裂的一幕,趕來支援,無奈實力的差距有點大,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繼續殺戮。

任由這殘忍的話語繼續在嘈雜的戰場上回響,每一聲“血肉之軀可能攔住大海的狂瀾?”都敲打在太極龍戰士們的心髒上,錐心刺骨的疼痛。

羊城號二副賀正基不顧一切的衝了上來,抱住亨利·斯賓塞·摩根引爆了掛滿一身的手雷,猛烈的爆炸在甲板上鳴響,血、肉、火焰衝天而起,卻隻換來了亨利·斯賓塞·摩根輕蔑的一笑。

亨利·斯賓塞·摩根飛上了天線頂端,他仰著狹長的臉,凝視著三號航母的方向,用沾滿了鮮血的手捋了捋額前的頭發,微笑著用中文大聲喊道:“陳康神將,堅持毫無意義,遲點投降比早點投降要承受更多的痛苦。何必要消耗這些可憐士兵的性命呢?您的侄子陳少華也委托過我,邀請您去尼米茲上做客,等著與您歡度元旦......”

這話語如同雷暴般的巨響,震得偌大的太平洋都凝滯了一瞬。

“您放心!隻要您選擇正義,神將之位,依舊還是你們陳家的。這時我們星門的承諾。”

就在這時候,亨利·斯賓塞·摩根背後的空氣中有無聲的波紋閃動,如同漣漪。下一秒,白色的光芒從漣漪中爆了出來,將亨利·斯賓塞·摩根完全吞噬。

火山噴發般的夕陽煙波中,出現了一個高挑美麗的身影。

在亨利··斯賓塞·摩根化作DNA螺旋的時刻,他聽見有人說:

“血肉之軀當然抵擋得住鋼鐵洪流。七十五年前,我們曾經做到過,現在.....我們依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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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28日,京城時間,下午6時。

十一艘老舊的前恩諾思潛艇即將潛航到皇帝海山的盡頭,成默坐在逼仄的艙室裏盯著世界地圖,腦海裏幻想出了各個艦隊的位置,就像是下棋一樣,這太平洋是一個棋盤,成默麵對的是為未可知的對手,更可怕的是他還有更多的棋子。

麵對這樣的對手,瘋狂隻有兩種下場,要麼嚇住對方,贏得勉強的勝利,要麼快速輸到一敗塗地。

成默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恐懼和焦慮,但隨著時間的迫近,卻感覺到了自己就像是這艘老舊的潛艇一樣,承受在千鈞的壓力在深不見底的海洋之下航行,前方一片暗昧,未來也隻能聽到黑色的濤聲。

這不是一個人、幾個人又或者某個團體的事情,而是與整個人類命運都休戚相關的事情。他在寂靜中回憶過往,那些記憶不論成功或者失敗都不能成為參照,就連巴黎恐襲有關數十萬人的存亡,相比眼下,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仿佛看見了生命在燃燒,即便潛艇裏有空調,他也覺得薄薄的T恤下灼熱難耐。他確信自己這一次是作為賭徒坐在了賭桌上。看看這張桌子上坐的人,每一個都是可以決定曆史進程的王。

即便相隔千裏萬裏,他依舊觳觫。

他清楚,每一次戰爭號角吹響,主動下場的每一方,都覺得自己一定會是最後的贏家。最初也許你們還能克製住自己的衝動,可你們一旦發現,對手隻會畏懼、痛恨、絕望、臣服,便會變本加厲肆無忌憚,金幣在你們麵前堆積如山,野心在燃燒,你們忍不住想要贏取更多,於是你們壓上了更多的籌碼——槍炮、飛機、戰艦、人命。你們是一群殺紅了眼的賭徒,是一群自以為是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