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記往生(2 / 3)

原來在人間,背叛竟然是一件如此輕易的事。

“我知道你原諒不了我,”許霄雲別過頭去,不敢再與迷漩對視,“但是我跟你還是不一樣的……你不知道因為跟你走得這麼近,別人都怎麼看我。我受不了他們那種眼光,我隻是想……像以前一樣過正常的生活而已。”

“像以前一樣?”迷漩冷笑起來,“過正常的生活嗎……可是我看你現在活得也很正常嘛,比我活得好多了。”

“你既然知道我沒辦法原諒你,那說對不起還有什麼用?”迷漩眼裏突然升起了從未有過的殺氣,仿佛利劍終於躍出了劍鞘,“想要我原諒你也行,用你的命來償還我吧!”

她閃電般地出手,兩下便製住了許霄雲,手腕一轉,鋒利的引線已經纏上了許霄雲的咽喉,那若有若無的透明引線鋒利如刀,正在不斷勒緊,許霄雲麵上立刻顯出了絕望和痛苦的神色,麵目甚至因為劇痛已經扭曲了起來——那鋒利的引線勒緊她的脖子,仿佛一把刀一樣,她頸部的皮膚被劃破了,溫熱的鮮血緩緩流下來,引線每收緊一寸,割裂的劇痛就強烈一分。

這引線如此鋒利,她若是掙紮,不僅無法掙脫,隻會讓自己身首異處。她抬起頭看著迷漩,那雙自己如此熟悉的黑色雙眸此時一片冷酷的寒冰,宛如極地冰海,漂浮著冷酷的冰山。冷漠與殺意交織在一起,讓這個孱弱的少女顯得如同地獄降臨的審判者一般可怖。

是的,她是來審判自己的,是來宣判自己的罪孽的。

迷漩剛想用引線勒斷許霄雲的脖子,卻在兩人目光相觸的一刹鬆開了引線,那透明的引線收回了她十指上的戒指中。她定定望著自己唯一的朋友,目光劇烈變幻,最後終於黯淡下來,仿佛風暴過後的荒蕪,又仿佛在一瞬間徹悟了世間所有的愛恨悲歡。她突然微笑起來,那個微笑許霄雲從未見過,那是個蒼涼悲愴而又絕望的微笑,蒼涼得令她不敢逼視,隻屬於曆盡了傷痛的靈魂。她閉上了眼睛。

許霄雲感到迷漩冰冷的手放在了她的兩側太陽穴上,不帶一絲殺意,溫柔卻那麼冰冷。她難以抑製地全身顫抖起來,不知道這個殺神一樣的少女要對自己做什麼。

“你看,我還是殺不了你啊,我下不去手呢——我怎麼能殺我最信任的朋友呢?”迷漩的聲音裏有種自嘲的笑意,“霄雲,既然我們不是一樣的人,不能永遠都做朋友,那你就把我忘了吧,忘記你認識我,忘記我們做過朋友,這樣對你對我,都是一個很好的結局啊……”

——這、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忘記我們做過朋友”?

許霄雲還來不及思索迷漩用意何在,頭顱中便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劇痛,有什麼冰冷銳利的東西從太陽穴伸進了顱腦,在大腦中瘋狂地攪動切割著,像要把她的整個大腦都絞碎撕裂。那是方才要割斷她咽喉的鋒利引線,此刻它們在她腦中瘋狂地攪動,劇烈的疼痛像要撕裂頭顱。她分明能夠感覺到,自己腦海中那些關於迷漩的記憶,她的麵影,她的笑顏,她的舉手投足,她的一言一行,自己與她的每一個畫麵,都被這鋒利的引線絞成了碎片,轉瞬湮滅不留一絲痕跡。那鋒利的引線在她大腦中瘋狂攪動著,甚至傳遞來火焰灼燒般的痛感,似是有火焰在腦中燃起,將所有記憶都燒成灰燼。頭顱疼痛得像要裂開,她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卻無法掙脫迷漩的鉗製,但那徹骨的痛,卻越發地強烈和清晰起來。

——迷漩,原來你說的忘記,是這樣的“忘記”麼?它竟然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

她隻覺得每一根神經都要被切斷絞碎,這疼痛足以穿透骨髓。當迷漩的手鬆開時,她兩眼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在她失去所有知覺之前的最後一瞬,視線裏是迷漩冷若冰霜的臉,幾縷紅色的光仿佛靈蛇縮回她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中,那裏,一朵薔薇盛開,殷紅如血。

迷漩看著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的許霄雲,心中隻剩下了徹骨的悲涼。為她的結局,也為她們最後的收場。她知道,凡人的身軀根本無法承受自己強大的法力,許霄雲除了維持生命的植物神經之外的所有神經係統都已經被她的法力摧毀損傷,她除了呼吸、心跳和脈搏之外,再也沒有了其他常人的生命本能,活動、思考、記憶,都已與她無關。也就是說,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植物人。

這樣的收場,對於兩個曾經給予彼此絕對的信任的人來說,像是一種沉默的嘲諷。

她親手抹去了許霄雲所有的記憶,卻也讓她變成了一個活著的死者。

而在這之前,她們曾經那麼信任彼此,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風兒看著顏璐朝自己和穆泠走過來,卻反而鎮靜了許多。她知道顏璐心裏一定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而狂喜不已,想著可以扳倒自己這個強大對手——就算自己根本無意成為她的對手。她也知道顏璐一定會把這件事告訴年級主任,還美其名曰“關心同學”。這樣的把戲她不是沒有聽說過,聽到的時候隻是嗤之以鼻不以為然,沒想到這樣的手段,同樣會被用在自己身上。

她沒有把穆泠推開,依然維持著他抱著她的姿勢,然後轉頭看著顏璐,看著她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雖然沒有快門的“哢嚓”一聲,但是她知道顏璐是在把這一幕拍下來。就算夜景模式下人影模糊不清,但分辨出是誰卻不是難事。就算照片模糊不清,她和穆泠的身影還是很容易辨認的——尤其是她那一頭瀑布般的長發,全校不會再有第二個女生是這種發型的。

顏璐卻並沒有走到她麵前,她收回了手機,掉頭便跑了回去。

“她……會說出去麼?”察覺到異樣,穆泠有些擔憂地問,“剛才我們說的,她都聽到了?”

“我不知道,但她什麼都看見了,”風兒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感,但這種平靜卻讓人感到刻骨的絕望,“她會說出去,肯定會。”

也許,這就是宿命,既然落入了人間,就注定難逃人間血腥的勾心鬥角。

小愛在台燈下填著語文練習上的默寫填空,寫著寫著卻心煩意亂起來,漸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胸口竟隱隱氣血翻湧,沉悶的感覺像是被人用一塊巨石壓住,喘不過起來。壓抑的感覺山一樣沉沉壓著她,換了幾本書都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她索性把所有的課本作業都推到一邊,走到窗台前猛地把窗簾拉開,窗外是血紅色的天空和落滿白雪的城市,東正教堂的圓頂也落滿了雪,北方的夜晚格外安靜,偶爾有一兩聲汽車的喇叭聲響起,轉瞬又歸於沉寂。隻有紙醉金迷的城市依然披著霓虹妖嬈的霓裳,展露著繁華與妖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