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縣令得了下人稟報,立刻從太師椅上彈起身,一路匆忙地跑過前院,跪在了剛停穩在府門口的馬車前。
“恭迎皇上,下官來遲,望皇上恕罪。”
雍正一身素色長衣,從馬車上下來,一聲不吭地徑直往裏走,麵色甚是凝重。
縣令心中忐忑,生怕是因為自己的怠慢,惹了聖上不高興。可誰也未曾料到皇上會突然駕臨月城。月城戰事已經獲得大捷,且後續的事有怡親王和年將軍親自坐陣,皇上根本不用操心。月城除了戰事,也就隻有福晉去世這件大事值得上報朝廷了。雖說十四福晉離世後,十四爺攔著眾人不肯發喪這件事,已上奏回京,可離消息發出至今不過三日而已,皇上就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不可能這麼快趕到月城。除非。。。。。。十四爺剛走,皇上便啟程而來。
縣令暗歎:市井傳聞也不是沒有道理,十四爺果然是皇上的眼中釘,一刻不在掌握之中,便讓皇上謹慎如此,可想而知十四爺對於皇上有多大的威脅。
縣令躬身跟在雍正身後,想著總得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緊張恐懼的氛圍。
“下官有罪,實在不知皇上會突然駕臨月城,有失遠迎,簡直該死。。。。。。”
“少廢話,裏麵情況怎麼樣了?”雍正冷聲打斷他。
“按、按照規矩,本是要把福晉的遺體運回京城安葬,可十四爺死活不讓裝棺,更不準任何人靠近福晉的遺體,把自己和福晉關在屋內,這三日不吃也不喝,所有人包括怡親王都被攔在門外。”
說起怡親王,縣令似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王爺不發話,誰也不敢強行闖入。。。。。。十四爺抱著福晉的遺體在屋裏呆了三日,王爺不知為何也陪著在屋外站了三日,沒有人敢多嘴上去勸,直到今兒一早,嶽將軍有事來報,王爺才徑直去了軍營。”
雍正聽完,劍眉緊鎖,臉色愈發難看,嚇得縣令趕緊低了頭。
一路健步如飛,緊湊的步伐在踏進後院的一刻緩慢下來。院內的閑人早已回避,隻留侍衛跪了一地。雍正停在院中央,情緒複雜得難以再靠近一步。
他望著前方緊閉的房門,說不上是喜悅還是悲傷。沉默半晌,他終於開口:“把門打開。”
房門被幾名侍衛撞開,雍正揮退了眾人,方走進屋內。
昏暗的屋子死一般寂靜,透過屏風,能看到靠窗的角落,有兩個重疊的身影。十四抱著落梅麵無表情地坐在地上,樣子十分落魄,呆滯的眼神裏布滿了絕望。那種神情他曾經在十三弟的眼中也看到過,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此生已盡,心如止水的悲涼。
想不到十四也有今天?過往的歲月裏,難道不是隻有自己才是那個備受冷落、一再失去的人嗎?失了額娘的寵溺,失了皇阿瑪的器重,失了一切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可今天,他終於看到那個原本自己羨慕不已的人,也失去了最寶貝的東西,也悲痛欲絕得一塌糊塗,甚至是幾年前他奪嫡失利、皇阿瑪額娘相繼而去都不曾有的絕望。
他終於擊垮了那個傲慢無禮又讓人嫉妒的小子,可是。。。。。。心中的痛卻比歡喜來得強烈,疼得他無法緩解卻仍要故作平靜,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
“朕讓你給皇阿瑪守陵,你倒好,三番五次地出逃,你不是孝子嗎?”雍正的語氣極盡諷刺,或許,讓別人比自己痛,才不會心如刀絞。
“沒有朕的手諭,你私自從禁地跑到月城,該當何罪?”胤祥在奏準他的同時也派人去了遵化,十四得了消息第一時間殺了看管的侍衛跑了出來。
“要殺要刮隨便你,隻要不把我和梅兒分開。。。。。。算我求你!”十四開口祈求,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
雍正看了眼十四懷中已沒了氣息的生命,淡淡地收回了視線,身後的雙手卻已緊握成拳。有那麼一刻,他對眼前的人真的軟了心腸,可心中針紮似的痛在不停地提醒他,此時此刻,誰又該同情誰?
“你囚禁之所乃活人居住的地方,沒有埋人之地,何況落梅已並非皇室之人,生你倆不能一起,死也別想葬在一處,世上自有埋她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