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啊,那個時候,我答應過他和秋桐,一起看世界。
“如今她不在了,我更要替她陪著小姐,代她看遍這世間的奇山秀水,碧海藍天。”他平靜的語氣帶著堅定:“更何況小姐一介女流之輩,若身邊沒人護著,能安全走多遠?”
平安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原本是想出了城雇個隨從,可生人畢竟沒有他讓我安心。
我定定地看著他,好一陣才下定決心,才又堅定地跳上馬車,和他一起離開。
洋洋灑灑的大雪將整個大地掩蓋得嚴嚴實實,我站在清冷的屋簷下,等待去鎮上買食物的平安。
這裏的一切都沒變,寂靜的村落,沒有車馬喧囂,是再好不過的留宿之所。環顧四周,牆角還剩有十四劈好的柴,隻是受潮太重,不能再用。
屋裏屋外都太冷,而我舊疾在身,實在受不了刺骨的冷風,轉身進屋,翻箱倒櫃地找衣服穿。我偷跑出來,一件多餘的衣服也沒帶,而以往我和十四又很少冬季過來,以至於備用的厚衣服並不多,找來找去,隻找到十四的一件裘衣。若是往常,或許我會毫不猶豫地披上,可是今日,卻糾結萬分,想著他此時是否正與新福晉成雙入對,為她甘願呆在憋悶的炭火屋中,替她添衣暖手?
盡管手腳冰冷,我依舊執拗地抓著裘衣,再不肯披上,卻也不願放下。
正在自我掙紮時,門開了。一個小腦袋從門後伸出來,眨巴著眼睛看我,隨後進來一位白胖的年輕婦人。
我愣愣地看著她們,還沒反應過來,那婦人已經笑開了花:“梅姐姐,果然是你啊,昨晚起夜,看你屋裏有燈火,我就估摸著是你們來了。”
巧娘胖了,以至於我第一眼沒認出來。身旁站著的小女娃,正是她的女兒芊芊。
“怎麼就你一個人?”巧娘環顧四周後詢問我。
“還來了個隨從,去市集上買東西了。”
“尹大哥沒來?”她有些詫異。
我淡淡地笑著,搖了搖頭。
“你這屋裏沒火,去我們那暖暖身子,今兒就在我們那吃。”巧娘熱情邀請,我欣然接受。將裘衣放回箱中,跟著她離去。
我想,我還是寧願挨凍,也不願再碰他的東西。
酒足飯飽後,韓大嫂也過來一起烤火敘舊。剛開始她們還時不時問起十四,到後來,她們從我言語間的回避,大概也發覺了我和十四之間的矛盾,隻當我是負氣而來,考慮到我的情緒,也沒再提起那人。
平安接近天黑才從鎮上回來,一臉慎重地告訴我:“城裏有官兵查人。”
我心一緊,問:“是找我們的嗎?”
“不確定!”他搖頭說,“是暗中巡查,我也是跟了好幾條街才知道,不過他們的重點是客棧和飯店,並沒有大範圍搜查。”
我點點頭,囑咐道:“你這幾日就不要去鎮上了,帶回來的食材夠吃好些天,我們就在這過年吧。”
還有幾日便是除夕,為了避風頭,隻好過了年再啟程。
這幾日,農人們忙著準備年貨,忙得不可開交,隻有巧娘家的芊芊閑得整日跟在我身後打轉。芊芊是巧娘的大女兒,她還有個妹妹尚在繈褓之中,跟她玩不到一起,而這裏人煙稀少,再找不到第二個與她一般大的孩子。我一來,這孩子立馬就成了我的跟屁蟲,因為方圓幾裏,也就我有大把的時間跟她玩樂,所以她特別黏我。
一連下了好幾天雪,除夕當日,竟然出了太陽。我站在光禿禿的大槐樹下,望著遠處那一畝三分田,五顏六色的甚是好看,雖然好些品種已經凋零,但剩下的也足以在這大片萎靡的田野中,光彩奪目。聽巧娘說,十四那年種的果菜,真結了果。可是我們不在,怕爛掉可惜,他們跟韓家就摘來吃了,也因此更加照看十四的那塊地,如今倒是越長越好了。
陽光甚好,芊芊拉著我要到嶺上玩。路麵濕滑,我怕她摔倒,特意要從大路走,可芊芊卻指著屋後的小路說:“從這走,娘說這條路風景最好,以往芊芊都是從這上去的。”
我拉著芊芊,從小路一步步緩緩向上,走至半山嶺,芊芊興奮地掙脫我的手,向前跑去,“到了,到了,梅嬸嬸快來!”
我快跑幾步抓住活蹦亂跳地芊芊,卻被眼前的景色震住。
一株株盛開的紅梅隱在樹林中,沿著小路直至嶺上,方圓幾百米都被這怒放的鮮紅占領。枝椏上的冰渣子太厚,還來不及融化,白雪紅梅,在暖陽的斜照下,緩緩作別,纏綿不已。地上鋪滿了被風吹落的花瓣,把這蕭瑟的大地染上了一層浪漫。
“你喜歡吧!”芊芊笑嘻嘻地說:“我娘可喜歡了,每年冬天花一開,娘都會讓爹帶她來賞梅。”
劉光對巧娘是真的捧在手裏,疼在心裏。這些天來,我都能深深體會到,盡管巧娘一連隻生了兩個女娃,盡管她的身材發福走樣,不似少女,可劉光看她的眼神,還如當初新婚般炙熱,愛人的深情一舉一動都印在了眼裏。
“沒想到,後山上還有這麼一片明媚浪漫,回春之地。”我深深感歎,回想過往,每個清晨,十四也是從這去嶺上,打拳練劍的。他可曾看過這裏的梅林,賞過這裏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