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尾,天氣異常寒冷。天還沒亮,府裏已經熱鬧起來。今日鴻軒成親,雖然婚禮在恒親王府,可鴻軒畢竟跟著我們長大,府裏也為他準備了厚重的賀禮,下人一大早就開始盤點裝載,我也在屋裏收拾捯飭著。
“小姐,你怎麼穿這麼多衣服?”小菊進來時,我已經把今日參加婚宴的禮服穿好,隻是裏麵多加了件衣服,所以看起來尤為臃腫。
“外麵那麼冷,我怕出去凍著。”我扣紐扣的手不停,敷衍答道。
“可是。。。。。。”小菊盯著我快撐破的外衣,咬咬唇說:“這樣不好看呀,要不脫一件裏衣,我把狐裘給您穿上?”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用,披上裘衣走路不利索。”
這麼冷的天,我千方百計想出的法子,又好不容易把自己塞進禮服,怎麼會輕易脫掉呢?
小菊看我的口氣不容爭辯,隻好默默把裘衣疊好,拿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
出門時,本以為會被二哥他們笑話一番,誰知他們看見我都很淡定,認為經過上次流產,我的身子弱不禁風,穿多點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也就理直氣壯地挺著臃腫的身段去參加婚宴。
婚宴異常熱鬧,五爺花了不少心思來置辦。從迎親到受禮再到拜堂,我都全程笑看著
今日的鴻軒就如當年的弘明一樣,看他一直喜笑顏開,欣慰的同時竟感慨萬分,想起了往事,衝動得想落淚。
酒席剛開始一會兒,我就借由頭暈,跟恒親王妃要了一間客房休息。
“小菊,我先睡會兒,你去廚房自己弄點吃的。”她這一天也沒怎麼進食。
“奴婢不餓,還是先伺候小姐更衣休息吧。”小菊很恪守本分。
“不用,你去吧,順便讓廚房燉點米粥,我醒了吃。”
“是。”小菊估計也餓壞了,隻得順從。
“對了!”我叫住剛走幾步的小菊:“回來時把粥放桌上,別吵我,我想多睡會兒。”
“是,奴婢知道了。”
支走了小菊,我立即將門鎖上,開始脫衣束發。狐裘和外套一脫,瞬間覺得身子輕了不少,還好我裏麵穿得多,不至於太冷。
這個時候,婚宴的人正在興頭上,誰也不會注意到我,就連各路探子們估計也隻會全神貫注地盯著酒席上那幫觥籌交錯的達官貴人,看看他們是否有暗度陳倉、互相勾結。所以落下帷帳,偽裝好屋裏的一切,我很順利地遣出了恒親王府。
熬一碗粥的時間,小菊很快就會回去,雖然交代了她不準吵我,可是萬一呢?我拚了命地往城門跑,刺骨的寒風打在臉上,身上的衣服卻被汗浸濕。
冬日的夜晚街上幾乎沒有人,可突來的馬蹄聲,讓我的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很快,一輛馬車停在我跟前,平安從車上跳下來。
“怎麼是你?”我有些意外。
“小姐要走,為何不帶上奴才?”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我誰也沒告訴。
“跟了您這麼久,連這點覺察力都沒有,奴才不是白活了!”平安篤定地說。
我四周瞧了瞧,覺得時間不早了,徑直跳上了平安的馬車:“出城再說。”
馬車飛快向城外跑去。
車上放著平安的衣物和一些盤纏,想來他是打定主意跟我走。
走至城門口,城門意外地提前關閉,大概是因為新春將至,安保作了調整。
所幸我有通行證,才得以順利出城。這通行證是飛雪幫我騙來的,上次進宮求她,事後她打著便於隨時與家裏聯係,傳遞家書的幌子,從年羹堯那要了這張通行證,對信對人暢通無阻。我本是想著緊要關頭能行個方便,因為新帝登基以來,各關隘卡得厲害,三天兩頭抓人查人,況且我並不確定離家出走是否會被抓回去,因為說我自由,可我身邊的確還有雍正的眼線,說不自由,一直以來雍正又從未通過這些眼線來幹預我的生活,所以我必須留一手。沒想到這一出門就派上用場。若真要在城裏住一晚,等明早出城,還不知會生出什麼意外。
過了關卡,馬車徑直往南跑,在隱蔽的小路上停下來。
“就送到這吧,盤纏我要了,你回去吧。”我跳下馬車,借著遠處都城的燈火,與平安道別。
平安不動,手裏依舊握著車繩,淡淡地問我:“小姐要去哪?”
“天南地北,走到哪是哪!”隻要離開,去哪都好。
“所以。。。。。。小姐要去流浪?”他的語氣中帶了幾絲落魄,刺激著我的神經,我也沒想過竟然有一天會孤身漂泊。寧願居無定所,遠走他鄉,從而換取內心的一片安寧。
我看著遠處的燈火,默不作聲。
平安長長地歎息,說:“四處流浪也好,漂泊不定也罷,小姐去哪兒,奴才就跟到哪兒。”
“你不必跟著,我這一去,天涯海角,恐怕再也不回來!”燈火通明的北京城,在我的淚目中閃爍模糊。
平安跟我不一樣,我是想逃離,而平安,把他所有的寄托與牽掛都牢牢栓在了這裏。
頭頂傳來苦澀笑聲,他搖搖頭:“小姐曾經說過,要帶我們走南闖北,遊山玩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