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過幾天,師傅請我去他家做客,還讓我打扮打扮。我問師傅為什麼去你們家還要打扮打扮?師傅說我:“你這小子腦子缺根筋吧?整天都在想什麼呢!”我打了個立正,說:“幹活!”師傅笑了,說:“食色性也!你也該嚐嚐葷腥才是。”我不知道什麼叫“食色性也”,但我也不敢去問,因為害怕一問師傅會生氣。於是我就自己琢磨起來:食就是吃,就是把吃的裝進嘴裏嚼,然後咽了;色就是顏色,赤橙黃綠青蘭紫……;性就是態度,什麼積極性、主動性之類;這幾個字連到一起是什麼意思呢?——把五顏六色的東西放進嘴裏嚼了的態度——後邊還說“嚐嚐葷腥”——啊!我終於了然了:師傅是要請我去吃火鍋啊!師傅講話真有水平,恐怕連孔老二都沒這文化吧?
吃個火鍋還要打扮打扮,我想: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手兒嗎?我剛想笑,又立刻感到不能笑。師傅說的話,一句頂一萬句,師傅要我打扮,我就應該必須打扮,這才是端正的態度。甭說吃火鍋了,就是去淘大糞,師傅讓我衣冠楚楚,我也該毫不猶豫的西裝筆挺的鑽進茅坑兒裏。
到了師傅家裏我才發現,哪裏有什麼火鍋吃,敢情師母要給我相對象。
師母是個熱心人,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她。而且師母很漂亮,遠遠看去,端莊又大方。師傅跟我講:“師母最關心你們這些毛頭小子,一看到有好姑娘,總會想到你們,生怕你們打光棍兒似的。”我為此很感激師母,進而有些崇敬她。象我這樣的生瓜蛋子,平日裏圍著機器轉悠,哪有什麼機會認識好姑娘?車間裏倒也有幾個姑娘,但是都稱不上“好”,她們整天除了幹活以外,看都懶的看我一眼。我知道她們眼光高的很,看不上我這類既沒英姿又沒腦子更沒銀子的慫人。我對此既不氣惱,也不哀怨,心想:希望你們都嫁給富二代——可能嗎!
我理想中的妻子,就是象師母這樣的女人,所以我特別羨慕師傅,能有這樣的好運氣。然而,師母卻有一點令師傅感到難過,就是她沒有給他傳宗接代。為此常聽師傅念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師母哪兒都好,可倒黴是塊鹽堿地,怎麼都種不出莊稼來。”我知道師傅在說這些話時,心裏一定很哀傷,我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師傅,隻能對他說:“師傅你去詐金花吧,贏點兒錢,興許把這事兒就給忘記了。”
好在師傅不是一個較真兒的人,他從來不因為師母種不出莊稼而冷落她。他隻會覺得遺憾,僅僅隻是遺憾。這足以證明師傅對師母有著真摯的愛情。我非常羨慕他們的這種愛情,渴望自己擁有象他們這樣的愛情,隻是我自覺沒有師傅的那種聰明勁兒,恐怕難以得到這樣的愛。愛情,愛情……我想:多好的美事兒啊!求求老天爺,快讓那個什麼天使射我一箭吧,就算被一箭射死了,回家我照樣給您供十個豬頭吃!
我一心想要一段至死不渝的愛情!
師傅家裏幹淨利落,一塵不染。我進門一看,就要脫鞋。師母說:“不用不用,家裏亂的很,穿著鞋就行了。”其實我還真的不願意脫鞋,倒不是怕麻煩,因為我是天生的汗腳。汗腳這東西挺可惡,真是臭名昭著。為了這個事,工友們都不願意和我住一個宿舍,進來一個跑一個,而且此後誰也不踏進我那屋門兒半步。我大概因為習慣了的緣故,久居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常駐汗腳之屋而不知其臭,所以很自然的在宿舍裏吃飯睡覺,唱歌跳舞,也不覺得異樣。師傅來找過我一次,進屋沒待三秒鍾就撒丫子跑了,隔著老遠罵我:“你這渾小子,平時不洗腳啊?!差點兒把老子熏暈過去!”我跟師傅說:“我天天洗腳的。”師傅說:“那還這麼味兒?!”我說:“我就是懶的刷鞋洗襪子。”師傅“呸”了一聲,揚長而去,從此不再光臨寒舍,有事兒就在樓下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