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2 / 3)

王文認定李賓言為邪臣。

在奏疏中,王文更是絲毫不掩蓋其對李賓言的厭惡:邪臣李賓言貪萬方奇巧器物,不以海律禁逐,反薦於朝,假以修曆為名,陰行邪教,延至今日逆謀漸張,其於天學皆有所得,采而用之,此禮失求野之義也。天文生皆言李為今日之羲和,是何其言之妄而敢耶!

羲和,是三代之上的太陽女神與製定時曆的女神,中國最早的天文學家和曆法製定者。

天文生皆以李賓言的《景泰曆書》馬首是瞻,說李賓言是當今的羲和常儀,是何等的荒誕他們怎麼敢這樣!

興安正在整理皇帝批好的奏疏,聽聞皇帝詢問,思考了片刻說道:「臣不懂,要不叫於少保過來?」

「嗯。」朱祁鈺點了點頭說道:「宣於少保,遼東戰事有些事,也需要溝通一二。」

於謙自征伐和林回京後,已經快要兩年時間,這段時間,於謙的身體略微有些發福,不過馬上又要前往遼東作戰,這胖的十斤,大抵還能夠瘦回來,他端著手,邁著四方步,四平八穩的走在講武堂的路上。

秋風吹過,落葉飛舞。

於謙和興安一邊走一邊交談著,了解著陛下具體要詢問什麼。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於謙進了禦書房見禮。「安,坐。」

朱祁鈺示意不用客氣,落座便是,朱祁鈺將李賓言的那本《大統疏》遞給了於謙說道:「這個老李啊,仗著聖眷正隆,就整天給朕出難題,不過這難題出的好啊,朕很高興。」

於謙坐定,十分認真的看完了李賓言的奏疏,越看臉上的笑意越濃鬱,他看著陛下的批注說道:「陛下還真是不遺餘力的支持他。」

微斯人,吾誰與歸?

李賓言始終堅定的和陛下同行,與其說這是李賓言的想法,不如這是陛下的大道之行,李賓言在外巡視十三載,到底不是過去憨直的李賓言了。

於謙坐定後,思忖片刻說道:「陛下所思之事,設身處地的想,李賓言的選擇大抵有三條路可以走,第一條,便是出海去,這也是李賓言自己最想做的事,他仰望星空,對朝中爾虞我詐厭惡至極,故此行事略顯乖張,唯不負皇命耳。」

「他想,朕也想讓他去,但是國朝之事多有仰賴,他走不脫,朕也不能讓他走。」朱祁鈺讚同於謙的說法,李賓言出不了海,是朱祁鈺的決定。

於謙接著說道:「這第二條出路,便是一直在這鬆江巡撫的位置上坐下去,直到幹不動為止,他沒什麼退路,這麼些年了,他也無致仕,一旦致仕,失去了權柄,他做的那些事,有的是人,讓他生不如死。」

「但是再在鬆江巡撫的位置上待下去,鬆江府就該改名李家府了,李賓言的外號怕不是要變成鬆江王了,這也是大明巡撫地方九年為限的原因,李賓言已經超期,這個超期是合理的,因為頭幾年鬆江府是個漁村,一片灘餘,可是再超下去,李賓言很危險。」

朱祁鈺聽聞之後,不住的點頭說道:「有理,所以這一條路看似是個出路,其實也是個絕路,若是鬆江府真的是李家府,李賓言真的做了鬆江王,他就離

死不遠了,朕就是再想保他,頂多放他出海去。」

「然也。」

於謙喝了口熱茶,繼續說道:「這第三條路,就是入京,從鬆江巡撫以戶部左侍郎的身份入京的話,李賓言現在就是在為自己的入京做準備。」

「哦?於少保的意思是,李賓言如此離經叛道的《大統疏》,是為了入京做準備?」朱祁鈺眉頭一挑,發現了事情不簡單。

於謙頗為感慨的說道:「是,李賓言入京是臣一力主張之事,臣一直看好他,他或許對爾虞我詐之事不精通,但他也不用精通,他的才能這十二年鬆江巡撫已經證明了他的賢能,那麼他要入京就需要獲得支持。」

「他的進京和姚夔、年富進京完全不同,他要和商輅競爭,接手臣主持之事,那就需要支持,而鬆江府官吏、以及新形勢下崛起的一批以大明利益為首務的官吏,就是他的支持者。」

「他在表述自己的政治主張,獲得更多的人支持,最終,不負陛下期望。」

朱祁鈺明白了,姚夔進京是做禮部尚書,年富進京是做工部尚書,這都是六部之事,大明不設宰相府,但是於謙有宰相之實,商輅和李賓言就是在競爭這個位置,百官之首。商輅是朱祁鈺選的,李賓言是於謙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