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和靖寧公主婚約世人皆知,今日之前,兩人還能說一娶一嫁,但現靖寧公主居於此位,縱靖安侯是侯爵,也隻有做駙馬的份兒。
或是說,陛下此舉,意在離間定安公靖寧公主父女,和靖安侯靖寧公主夫妻?
諸人的目光紛紛落在靖寧公主王熙鸞及其父親和未來夫君身上,坐在龍椅上的陛下看得一清二楚,心內也起了無奈。
父皇在位的最後幾年,陰晴喜怒不定,疑心過盛,以至於滿朝人心惶惶,日夜揣測上意,他雖登基,但眾臣仍是一時難改前朝習慣。
隻怕就算是他這個皇帝親口說出,是賈瑚苦求他數次,求他盡量高封王熙鸞,而賈瑚自己便是不封也好,這殿內也沒幾個人會信。
世間哪個男子,會心甘情願,把自己到手的功勞讓給還未過門的妻子?
偏偏這賈瑚會。
他自認看人還算準,看得出賈瑚雖有大才,看著謙遜,其實心高氣盛,世間能入得他眼的隻怕沒有多少。
這麼一個人,怎麼會甘心一輩子居於妻子之下?賈瑚是聰明人,當知他要收攏大權,不會再立異姓郡王。便是賈瑚真立了天大的功勞,也越不過靖寧公主。
靖寧公主王熙鸞確實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可若說賈瑚竟是個天下少有的癡情人,他也是被賈瑚求了數次,才漸漸信的。
這賈瑚,到底是個什麼人?
得封公主,陛下禦旨還特意點出她位比嫡公主,王熙鸞驚喜過後,再聽到對賈瑚的封賞,心內也有了猜測。
這世間說到底,還是男尊女卑。她以為她能得封郡主,入朝為官,已是她從龍之功實在不可忽視。
誰知竟是公主。
而功勞足矣封公爵的賈瑚,隻得了一個侯位。
縣主便已是爵比公爵,她若得郡主位,賈瑚得公爵位,兩人還能說是旗鼓相當。王熙鸞不信這個時代的皇帝這麼有覺悟,竟然能讓是未婚夫妻的兩個大臣女子位比男子高這麼多。
她對新帝的人品尚有些信心,不覺得是新帝的離間之計。
那就隻能是賈瑚了。
王熙鸞微微抿唇,略偏頭,用餘光去看因謝恩來到她身邊的賈瑚。
賈瑚用溫柔的眼神把她緊緊包裹住。
新帝明盛仁看著這兩個十幾歲的國朝重臣,眼中閃過興味和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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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敕諭天下,凡有爵為官之家,一年內不得作樂、嫁娶、宴飲,軍民則百日內不許作樂,四十九日內不許嫁娶(注)。
是以雖然在正月內,可京中不見一點紅色,不聞半點笑聲。直到春暖花開,大行皇帝喪儀畢,入了初夏,京城才漸次恢複了從前的熱鬧繁華。
過了中秋,王熙鸞正式從再次擴建後的定安公府搬到了才修好的靖寧公主府。賈瑚的靖寧侯府就在公主府的西麵,兩府隔牆緊挨。
因還在守製期內,隻有王家林家和寧榮二府送了喬遷禮,並到公主府和靖安侯府內暖房,王熙鸞和賈瑚也未設宴慶祝。
其實便是出了守製期,王熙鸞也不會大肆慶祝喬遷。
做了大半年的儀鸞衛指揮使,王熙鸞深刻的認識到,在任此職期間,最好不要和任何朝臣有過於親密的往來。
現在,她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比如吏部尚書其實這些年利用職務之便陸續貪了幾十萬銀子,隻是因他還得用,此時又不是時機,陛下才暫未發作。比如陛下早在未登基之前就有欲削“四王八公”的打算,如今儀鸞衛裏堆滿了這些家族的把柄,隻看陛下想什麼時候發作。
還有些見不得人的事,誰家叔嫂通奸,誰家父親的小妾不甘寂寞,和兒子暗通款曲。誰家為利賣女求榮,又是誰家為名強逼兒媳守節,不許改嫁。
知道得越多,她就越憤怒,越心驚,也越小心。
可能是除夕那日留下的印象太深刻,這大半年她其實沒做過什麼大事,可到現在,滿朝文武還是很少有人把她當十三歲的姑娘看。
他們見了她,總是尊稱一聲“公主殿下”,而儀鸞衛中的人,則稱她為指揮使大人。
她更喜歡“指揮使大人”這個稱呼。
她還希望,有朝一日,她這儀鸞衛指揮使不再是皇權手裏的工具,而是能成為有奸必懲,有罪必究,真正能為百姓做事的職位。
她更希望每一個女子都能如她一般,不必依附別人而活。
但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過幸運的是,她還年輕,她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去做這些。
要提高女子的地位,首要的不是急於改變觀念,而是逐步解放生產力。
她和賈瑚合力繪製的新式農具圖紙已經交付工部,隻待逐步生產和改進。新任工部尚書霍淳是個一心辦實事的好官,又和林家有些淵源,辦起事就更方便了。
派人去探尋礦產也已經提上了日程。
王熙鸞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她和賈瑚其實走在了一條全新的,從未有人走過的道路上。
他們不敢一下把所有知道的東西拿出來,隻能一點一點去改變。王熙鸞希望在她的生命結束之前,可以看到一個和現在不同的世界。
但眼下,她作為儀鸞衛指揮使,還有一些日常不得不去做的事。
比如每隔三日,親自去“看視”“狀若瘋癲”的六皇子殿下,查驗儀鸞衛所記錄的六皇子一言一行一飲一食和太醫藥方,再親自歸檔。
秋深了,王熙鸞披上鬥篷,快馬到得宮門處,並不下馬,策馬直行到素安殿外。
先帝六皇子明盛定,就在此殿中養病讀書。
“我沒瘋!”才到殿外,王熙鸞便聽見明盛定的嘶吼,“放開我!放我出去!我要去見陛下!我要去父皇靈前,我……”
“在吵什麼?”
王熙鸞的聲音並不大,可六皇子的吼叫戛然而止。
素安殿旁落葉簌簌,一片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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