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宜和歎道:“可不是!你爹愛去寵誰我懶得管,可他非寵這事兒多不省心的!糟心事都得我操心壓服,若後院的人都能聽話,沒人惹事,我就不愁了。”
賈元春猶豫著問:“娘的意思是……隻要爹的姬妾不給娘惹事兒讓娘操心,娘就隨便了?”
王宜和道:“正是!我就愁沒個法子讓這趙氏老實!”
賈元春又問:“那就算爹再納兩個人,娘也不在乎?”
王宜和看著賈元春想了想,道:“隻要不和那趙氏似的,我都隨便。”
賈元春紅著臉問:“那娘不如自己挑出來一個生得好,性子又烈些的,從小兒養幾年……”
王宜和道:“這我也想過,我記得大老爺還在的時候,身邊最得意的兩個人都是大太太□□出來給的。可你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自認清正,怎肯左一個右一個的。就那日王禦醫來,診出趙氏有孕,他還‘含愧’呢。”
賈元春想接著說兩句,卻實在不好意思往下說了,隻得道:“那還是等二月二十一,娘得空問大舅母罷。”
她又疑惑問:“娘既覺得大伯娘的主意好,怎麼舍近求遠,不問大伯娘?”
王宜和道:“嗐,你也知道從前,我……我不好意思問。再說你大伯走了一年多了,你大伯娘守寡,我問她姬妾的事兒也不大好。”
賈元春抿嘴笑了,心道娘還是這樣的好。
從前娘算計太多,又想得太淺,鬧出許多不該的事,什麼都沒得來,反讓自己越發累了。不如娘現在隻想安生過日子,一直這樣,往後什麼都會有的。
王宜和說:“等我和你大舅母問完了主意,回來學給你,你記在心裏,說不定往後能用。”
賈元春雖心裏已有主意,隻是不好對王宜和明說,但她一向敬服溫瑛,也想聽溫瑛的主意,便欣然應下,笑說:“那我等娘帶妙計回來。”
說過這一回話,賈元春本想去看賈珠,但時辰著實不早了,不方便,她便坐轎回了自己院子。
北靜王妃分明身子還未大好,卻堅持把大婚的日子定得這麼早。
賈元春坐在床上,捧著裝世子妃大婚鳳冠的檀木匣子看了許久,小心合上,命:“收了罷。”
婚期將近,北靜王府不好再來接她,她也要守禮不能出門。
隻怕王妃的身子真要撐不住了。
嫡子,她得盡快生下世子的嫡子。
世子孝敬王妃,在側妃進門之前的半年,會給她嫡妻應有的尊重,也會配合她讓她盡快……有孕。
畢竟她若懷上嫡子,世子的地位也會更穩。
世子風流多情,她已經不能做鸞妹妹,不如學學娘,別對世子動心有情。
當然,娘能對爹明著嫌棄,她對世子卻必要恭敬守禮。
就如祖母所說,世上的男子十有八·九都貪愛新鮮,她是生得好,但容貌易老,她還比世子大兩歲,更是……
她可以不做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但她一定要做世子最信重的,最離不開的嫡妻。
再說,這已經比入宮給人做側室姬妾強得多了,不是嗎?
賈元春坐在鏡前,展顏一笑。
身後給她摘簪釵拆頭發的抱琴瞥見賈元春鏡中笑顏,呆了一瞬,喃喃道:“姑娘真是生得好,和那牡丹花兒似的。”
賈元春笑道:“快別囉嗦了,還不趕緊收拾了睡下?你不看看時辰。”
抱琴趕著加快手上的動作。
賈元春從鏡子裏看抱琴認真的眉眼,心道別人她都能舍出去給世子,但抱琴是從小幾歲就跟著她的,她必會讓抱琴有個好結果。
北靜王世子和賈元春的婚事兩家已籌備了一年多,近一個月,榮國府上下更是幾乎全心忙這事,到了二月十七這日,已是諸事齊備。
北靜王府的聘禮早送到榮國公府,集兩房之力置給賈元春辦出來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妝也都裝了箱,隻待大婚前三天送去北靜王府。
王宜和連著幾日把賈珠交給秦可卿照顧,在榮慶堂裏和賈母張問雁將各項事又核對一遍,終於得了賈母拍板暫無事可改的話,回到東院,和秦可卿說:“你這幾日也勞累了,準備一身出門衣裳,二十一我領你到定安伯府去。”
知道這是婆母要領她在各位親眷夫人麵前露臉了,秦可卿依言回房挑了半日衣裳首飾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她讓丫頭把幾身衣裳捧著,先請王宜和定二月二十一穿哪身出門。
王宜和也斟酌了一會兒,先選出兩身,都在秦可卿身上比過,拿著一身道:“穿這個。”
她又把首飾掃過一遍,挑出幾支簪釵還有耳墜手鐲等,點頭道:“就這一套罷。”
秦可卿謝過王宜和,讓丫頭們好生把這身衣裳放回去,她則跟著王宜和往榮慶堂給賈母請安。
回來早飯畢,秦可卿照例去賈珠屋裏守著,等賈珠醒了,笑和他說:“太太和我說,二十一要帶我去定安伯府赴宴,我不能在家陪大爺了。先告訴大爺,大爺醒了見不著我別……”
秦可卿微紅著臉,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賈珠笑道:“娘要帶你出門,你就好生去,大舅舅現在住的那府上我還沒去過呢,你看了回來學給我聽。”
秦可卿忙說:“我定看了什麼都告訴大爺。”
今年過年是王宜和各家吃酒,秦可卿在家裏守著賈珠,因此這還是秦可卿第一次出門。
賈珠不放心,問:“可知道去的都有誰家?”
秦可卿說:“太太隻說去的都是近親人家,倒沒和我說具體都是哪家。那我去問問太太?”
怕秦可卿再緊張了,賈珠便道:“也不用特特當一回事問,大舅舅大舅母最穩妥不過,我看王家規矩比瑚兄弟定下的也差不多了。你去了若不認識人,隻管跟著鳳妹妹鸞妹妹,那日你不是還和鸞妹妹玩兒了半日回來的?”
秦可卿笑道:“大爺放心,我又不是幾歲孩子了……”
賈珠也不好意思了,看了秦可卿半晌,說一句:“我隻想你好生樂一日,高興著回來。”
秦可卿低頭道:“我知道。”
她攥著帕子想了又想,說:“今早我和太太挑出門的衣裳了,大爺若還有精神,我拿來給大爺看看?”
賈珠輕咳:“奶奶不嫌麻煩就好。”
丫頭們把那身衣裳捧過來,秦可卿自己展開在身上比給賈珠看。
賈珠讚歎:“好看。”又歎:“可惜我那日見不著。”
秦可卿把衣裳疊好讓丫頭們拿回去,問:“那等我回來,先不換衣裳,等大爺醒了看?”
賈珠說:“我看那大簪怪沉的。”
秦可卿抿嘴笑說:“也不算太沉,和大爺成婚那日的花冠才沉呢……”
賈珠看著秦可卿猶豫半日,讓她坐到身邊,和她低聲說道:“成婚那日委屈你了……我會補給你的。”
秦可卿臉紅得似要滴血,輕輕點頭。
等賈珠睡下,秦可卿想了一日,至晚回到自己屋子,又把衣裳首飾斟酌一回,看無甚可改了,方梳洗了安歇。
她一定要給大爺看到最好看的……
哪知第二日上午,秦可卿正在賈珠臥房炕上做針線,王宜和過來,招手叫她出來,說:“定安伯府派人過來遞信兒,說你大舅母明日來,你明兒就把咱們選的衣服穿上。”
秦可卿忙問:“那大後日……”
王宜和道:“就一身衣裳,咱們再選好的。”
秦可卿心想這樣大爺明日就能看著她穿那身衣服了,二十一還能看到她再穿一身好看的,再說她聽婆母的總沒錯兒。
是以二月十九一大早,秦可卿起來,梳洗後把那身衣服穿上,高高挽了個飛仙髻,髻上都是金釵珠玉,襯得她越發明豔奪目。
在丫頭婆子們的極口誇讚聲中到了王宜和屋內,王宜和一見也誇了一回,心道把秦氏打扮得這樣兒,就算是大嫂子見了,也不能說她待秦氏不好了罷?
及至到了榮慶堂,賈母也笑道:“珠兒媳婦今日格外嬌豔。”
王宜和笑說:“今日定安伯夫人來,我讓她打扮得好些,別失了禮。”
賈母張問雁賈元春都心知王宜和這是要顯擺她對秦可卿好,卻都不說破,隻拉著秦可卿讚。
王宜和偷空給賈元春使個眼色,意思是讓她今日也到東院,正好兒在旁邊聽溫瑛怎麼說趙姨娘的事。
賈元春會意,也笑回了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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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瑛今日是自己來的。
她先到榮慶堂見賈母張問雁,賈母笑問:“怎麼不把鸞丫頭帶來?”
溫瑛笑說:“眼看沒兩年這丫頭就成這府裏的人了,我本就舍不得呢,再常把她帶來,我可不願意。她才從她幹娘家裏回來沒兩天,就讓她在家裏老實幾日罷。”
張問雁笑道:“哎呦,我們瑚兒得了這麼位嶽母,日子可要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