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坐了,我也去找。”王佑這時開口。
把杜雲華塞在王佑手上,溫瑛瞪他:“別給我添亂了!你把你媳婦看好,你們兩口子別出事兒就完了。把你的人都給我使!”
王佑看妻子麵色煞白,隻得和身邊人道:“還不都聽太太的?”
溫瑛又問杜雲華:“你姑媽呢?”
杜雲華哽咽道:“姑媽也帶著人去找了,還派人去告訴姑父了。”
看王佑杜雲華互相攙扶著往廊下坐了,溫瑛立在院子中央,把人手分派畢,也在廊下等消息。王佑杜雲華心急如焚,見溫瑛立著,也要起來,被溫瑛斥了兩句,隻得坐下。
一時薛良拄著拐杖來了,王佑呼出一口氣,過去相迎。
薛良拄杖長歎:“這孽障惹下禍事!佑兒你放心,我絕饒不了這孽障!”
王佑隻道:“還是等人找到了再說罷。”
薛良見王佑麵頰還凹著,眼睛卻亮得和狼一樣,不禁心下發驚,知道若玥姐兒無事還好,但凡有個差錯,怕薛家和王家往後就要淡了。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的做生意,多賴王家之勢,不管是每年幾萬銀子的給王家分紅,還是王家有事比自家事還盡心相幫,都是想抱緊王家這棵大樹。
一個女孩子其實不算什麼,偏玥姐兒是王家孫輩的頭一個孩子,還是王家長子的嫡長女,其外祖還是正三品大員刑部侍郎,身份尊貴,盡得王家人寵愛……
薛良表現得極憤怒痛心,又十分謙讓在椅子上坐了,心下已經定了主意。
若萬幸玥姐兒沒出事,不管太太怎麼攔,他也得打蟠兒一頓板子,還不能輕了,今年分紅再多給王家幾成做賠禮,蟠兒也不能再在王家住了,須得立時送到榮國府上上學去!
若玥姐兒出了什麼意外……最差是被蟠兒帶出去這一回死了,蟠兒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就算把半個薛家賠上,也絕不能讓蟠兒怎麼,也不能王家恨上薛家!
倒是王佑已是正四品將軍,還是嫡長子,王家這爵位未來定是他的,不然若能運作一番,也不至於如此……
薛良心思百轉,麵上卻分毫不露。
他身旁的王佑心裏卻隻有一個念頭。
殺人償命!若因薛蟠讓玥兒有了好歹,玥兒受什麼罪,他就算拚著得罪薛家讓父親不快,也會讓薛蟠都受一遍!
再過一會兒,王仁也帶著人來回話,說找了何處沒找到,已留人在那裏,他再帶人到別處去找。
溫瑛給他指一處叫他去了,忽然納悶道:“玥兒不過兩三個月的孩子罷了,被抱到外頭若有不舒服必會哭的,就算尋著哭聲過去也能找著,怎麼這會子還不見影子?”
杜雲華霍然起身,渾身顫抖著喃喃道:“難道是把玥兒嘴給捂住了?”
身旁薛良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王佑冷冷看他一眼,把杜雲華按住坐下,道:“別嚇自己,蟠兒是個孩子,怎會這麼狠毒。”
薛良的咳嗽半日才止住,扶著小廝直喘。
這時,一陣孩子的哭聲由遠即近。
裏頭還夾雜著什麼人的怒罵。
“你個賤種!鬆開我!我告訴我爹把你賣到窯子裏!”
“操·你娘的!放開!放開我!!!”
溫瑛心下一喜,忙提裙下階往門口去,王佑杜雲華也互相扶著跟上,薛良也顧不得喘勻氣兒往門口走。
丫頭婆子們歡歡喜喜進來報信兒:“找著了!姑娘們和慧先生把玥姐兒找著了!”
溫瑛忙問:“玥姐兒怎麼樣?”
“娘去請太醫了沒?”王熙鸞的聲音從後傳過來,丫頭婆子們都忙讓路,她嚴肅道,“玥兒現在看著是沒什麼,但我們找著的時候她正被薛蟠捂著嘴,也不知道捂多久了,外頭這麼冷,她身上繈褓也不算太厚,我怕出事兒。”
溫瑛忙自王熙鸞懷裏接過玥姐兒,王佑杜雲華湊過去看,見玥姐兒麵上有幾處青紫的手指印,哭得嗓子嘶啞臉上通紅,都心疼壞了。
杜雲華忙著抱過玥姐兒,先把孩子抱到屋裏。
王佑身上已有些不支,卻顧不得那許多,盯著薛蟠看了一眼,也護在妻女旁邊。
他低聲對杜雲華道:“咱們孩子吉人天相,連去年都熬過來了,何況這等小事。”
“你放心,我饒不了他!”王佑咬牙。
而薛良見了玥姐兒好歹還活著,心下一鬆,是被小廝們扶著才勉強站穩,以杖拄地,喝道:“孽障,還不過來!”
眾人這才發覺那罵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慧露手上拎著渾身是泥的薛蟠,安靜立在後麵,見眾人看過來,才道:“這是薛家蟠大爺?不知哪位是薛老爺。我奉聖上之命來定安伯府教導府上姑娘們習武,聽得府上姐兒不見了,幫著找是看在定安伯府麵上。薛老爺若對我有什麼不滿,還請和聖上細說,聖上要罰,我便領罰。”
說完,慧露隨手把薛蟠往前頭一甩,薛蟠重重落在地上,疼得大叫,張口又要罵人,卻被薛良一拐杖打在身上,怒道:“孽障,還不住嘴!你是不想活了!”
他又低聲和身邊人道:“還不快把大爺拉住堵上嘴!”
薛良帶來的人忙著辦事,一時沒有東西堵住薛蟠的嘴,隻得把衣襟撕下來一片團成一團塞到薛蟠嘴裏。塞的那個人還心裏害怕,萬一太太知道他們這麼對大爺,雖是老爺之命,怕也免不了一頓打。
家裏有這麼位爺,真是沒得倒黴!
大爺從小到大身邊來去多少奶媽子丫頭,哪個沒被大爺連累到挨過罵挨過打?
薛良看人把薛蟠製住,心內歎了一聲,方拄著杖往前走了兩步,和那女先生作揖道:“是我沒教好兒子,犬子無狀,冒犯了先生,我在這裏替犬子給先生賠罪。”
說著,薛良又是一禮,歎道:“若先生心內氣還未消,我願備禮到先生院中,請先生饒恕犬子一時無狀。”
慧露本和薛家無甚關係,此時生氣,不過是因為薛蟠一路罵了她許多不堪入耳的話——其實路上她也在鸞鳳兩位姑娘的默許下,揍了薛蟠許多下出氣了——還有看薛蟠竟這麼對一個兩三個月的小女孩兒,還是自家表侄女,看不過去。
她自知雖是宮裏出來,卻不過是普通暗衛,並非聖上心腹,能在這兒質問薛家老爺,其實是仗著定安伯府的勢。若真論起來,薛家這皇商在聖上心中的分量必定高過她許多。
慧露便道:“我和薛家素無恩怨,今日如此,隻是因看不過眼薛公子的言行。得了薛老爺的致歉也就罷了,不必再送什麼禮。”
她又轉向溫瑛道:“夫人,既人已找到,我便先回去了。”
溫瑛忙道:“今日多謝先生援手,等這裏事了,我再親去謝過先生。”
慧露一笑:“不必了,是鸞姑娘先發現的人,我不過幫著製伏了薛公子,便沒有我,兩位姑娘也能辦的,小事一樁,何必特地來謝。”
溫瑛便道:“鳳丫頭,你快去送送慧先生。鸞丫頭,你把經過細細和我說一遍,你們是從哪兒找著的人?怎麼找著的?”
王熙鸞扶著溫瑛往屋內走,一麵道:“聽人說蟠表弟抱著玥姐兒不見了,我想到娘必然已派人往各處去找,便沒走遠,隻在我們院子附近搜尋。去歲我和鳳姐姐在薛姑父家住過一段日子,中秋那日蟠表弟也跑過一回,是沿著花木茂密處走的,最後掉進水裏了。因想到這個,我便和慧先生鳳姐姐說了,隻往草叢樹根底下找,果然一找就在我院子後邊後罩房前院牆牆根底下找著了。”
溫瑛道:“阿彌陀佛,幸好你知道……不然時間長了,還不定怎麼樣呢。”
薛良在後麵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到了廊下,他親自把薛蟠嘴裏布拿出來,怒問:“你怎麼抱著你侄女跑到那邊去了?”
薛蟠抱著孩子跑了一路,又被抓著揍了一頓,還被提溜著回來,又被綁又被堵嘴,看見眾人這樣,知道自己惹了大禍,怎還說得出話?張口除了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薛良氣得拿拐杖又要打。
溫瑛在門口見了,說一句:“妹夫且帶著蟠兒先回去罷,這裏消息還不知妹妹知道了沒,一會兒太醫來給玥姐兒診治,我也沒精神招待妹夫了。”
薛良聽這話音,忙道:“就讓這小子在院子裏跪著!惹出這麼大的禍,他還想舒舒服服在屋子裏躺著?”
溫瑛便命:“請姑老爺到東邊屋裏先坐。”說完就拉著王熙鸞進了屋門。
薛良沒奈何,隻得帶著人把薛蟠放在院子中間跪著,使人看住他,他坐到東廂房堂屋內,一直看著薛蟠,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提心等太醫來給玥姐兒診治完,若玥姐兒無事,這事兒就好了結了。
但太醫來之前,王宜靜先被人傳了信兒趕回來,她一進院門兒,見薛蟠渾身泥土跪在院子裏,才剛著急的淚還沒抹幹,這回心疼的淚又下來了。
薛良一直盯著院子,見王宜靜要摟著薛蟠哭,忙在門口叫:“太太!玥姐兒在正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