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王家之前,他想的是王家收留他幾年,往後他便以利報還,卻沒想到才到王家幾日,他就承了比在溫家多十幾年的真心。
以利許之,以利報還容易,但真心……
等他哪日有了出身,真能報還這份真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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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下了雪,將要年關,莊子上也送了許多鹿獐子等來,王熙鸞便琢磨著要在院子裏烤肉。和王熙鳳說了,兩個一拍即合,還各下了帖子請溫瑛杜雲華王仁溫修昀到園中同樂。
溫瑛捧著帖子笑得不了,直道:“才回來就折騰這些事兒,讓你們多在家呆幾日,不把房頂給我掀翻了?”
杜雲華笑道:“太太嘴上嫌棄,心裏可喜歡得很。妹妹們才一回家,家裏就熱鬧起來了。”
溫瑛嗔她:“就你知道。”又和王熙鳳王熙鸞道:“你們是誠心請我們不是?”WwW.com
王熙鳳王熙鸞忙笑道:“自然是誠心的。”
溫瑛便道:“既如此,你們兩個今兒上午就留在這兒,快些幫我和你們嫂子把事兒理完,什麼時候理清,咱們什麼時候往園子去!”
將要年下,家下事兒雖多,但溫瑛杜雲華王熙鳳王熙鸞四個一齊理事,一個多時辰便把一日的事理清。看時辰差不多了,溫瑛便命人去請王仁溫修昀兩個。
從午飯前到晚上折騰了足足一日,又是烤鹿,又是烤羊,又是烤野雞兔子,王熙鸞隻管在一旁吃喝,並聽溫瑛杜雲華王熙鳳溫修昀作詩取樂,自己是一個字兒也不動。
溫修昀頭一次和家裏人這樣樂,先還小心著,後見諸人都隨意,他也放鬆了不少。
亭子外便是雪裏紅梅,光華灼灼,溫瑛吃過幾杯酒起了興致,命能作詩的都作詩一首。溫修昀隔著屏風看裏頭女眷似乎都要了紙筆寫,他自然也要應個景兒,還帶著幾分想讓溫瑛看看他本事之意,便精心做了首詩,交給丫頭拿了進去。
溫修昀的詩遞進去,屏風內傳來溫瑛的笑聲:“仁兒的沒有?”
王仁忙擱下筷子笑道:“伯娘就別難為我了。才剛我給昀表哥烤了不少肉,大不了把昀表哥的詩當有我的一半兒?”
溫瑛笑道:“也罷,左右鸞兒也沒有,你兩個湊一起,不算你一個人丟人。”
溫修昀疑惑,忍不住低聲問道:“仁兄弟,不是說鸞妹妹和鳳妹妹是一同上的學,怎麼鸞妹妹倒不……”
王仁笑了幾聲,湊在溫修昀身邊道:“昀大表哥,你來的時候淺,還不知道。咱們家鸞妹妹年紀雖小,可人卻厲害得很,這世上的事兒就沒有她不知道的,沒有她不會的。隻有一件,鸞妹妹什麼都會,就是不會作詩!每常伯父說我和大哥二哥,跟著先生上了幾年學連鳳妹妹都不如,連首詩都寫不出來,鸞妹妹就拿她自己替我們說話,伯父就沒話說了。”
溫修昀忙道:“這人無完人,若不從科舉,不會作詩不是什麼大事。”
王仁想到什麼,皺眉歎道:“我本也和你想得一樣。你知不知道鸞妹妹已經定了親了?定的就是榮國府賈家大爺——現已襲了一等將軍,今歲金陵秋闈得中解元,名叫賈瑚的?”
溫修昀明知道這事兒,想想隻道:“鸞妹妹不過十歲,這麼早就定親了?那位賈將軍既得中了解元,想來比鸞妹妹大上不少罷?”
王仁歎道:“嗐,誰說不是!我不是要和你說這個,我是要和你說,這瑚大哥呀,就是文武全才什麼都會,你說他一個從文的,功夫比大哥二哥加起來還厲害,這什麼道理?本來伯父就嫌我們三個不如瑚大哥,那年瑚大哥和鸞妹妹定了親,算是自家兄弟,就更……”
溫修昀思索道:“真有如此英才,不知什麼時候能得見一麵。”
王仁道:“這也不難!現今瑚大哥正守孝,等他孝期過了,必會往咱家來拜望的,到時候你就見著了!哎,真沒天理,文武雙全就罷了,人生得也好,真是……”
聽王仁這番形容,溫修昀心內更起了對賈瑚的興趣。特別是王仁嘴裏說他們兄弟三個從小便被和賈瑚比較,偏說起賈瑚,王仁話音裏沒有一絲酸意嫉妒,全是親熱佩服,更叫溫修昀暗自忖度這賈瑚是個何等人物。
王仁說得上了頭,聲音漸大,被屏風裏頭隱約聽見。
溫瑛杜雲華王熙鳳皆促狹看著她,王熙鸞禁不住揚聲道:“三哥又編派我什麼呢?”
王仁渾身一個激靈,忙向裏賠笑道:“沒什麼,沒什麼。”
王熙鸞道:“我知道,三哥不會作詩,正好我也不會。三哥不謝我陪著你就罷了,還編排我,你說,要怎麼給我賠禮?”
王仁起身,嘿嘿笑道:“鸞妹妹要怎樣都好,隻別讓瑚大哥知道了教訓我,一切都好說!”
王熙鳳高聲笑道:“哥哥快別說了!上回你非要和瑚大哥比試,被打得中暑的事兒你忘了?你敢背地碎嘴鸞妹妹和瑚大哥,是想再看一回大夫?”
屏風內外哄然大笑,連溫修昀都被王仁的模樣逗笑了。
“三哥是覺得隻有瑚大哥哥才能教訓你,我自己不行?”王熙鸞索性起身轉至屏風外,似笑非笑看著王仁。
王仁忙道:“妹妹饒命!我再不敢了!”
掂量一回自己的本事,王熙鸞道:“今兒的事且先存著,等過上三年五載,我想起來要和三哥算賬,三哥別推說忘了就是。”
王仁自以為事兒要了了,忙著做了幾個揖,把王熙鸞送回席上坐著。
王熙鸞忍到溫瑛一首首品評完了詩,諸人互相讚過,等這一節過去,擠在溫瑛身邊悄聲說了想請新的習武先生的話,道:“娘,別等爹回來了,現在就給我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