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這話什麼意思!”
王熙鳳想掙開王熙鸞的手,可王熙鸞緊緊拉著她不撒開,王熙鳳隻得把臉偏向一邊不看王熙鸞,嗔道:“家裏新來了人,就許你好奇擔心,還不許我好奇擔心?再說你明知道……還這麼問!”
王熙鸞笑把下巴放在王熙鳳肩頭,湊近她的臉,悄聲笑道:“可姐姐在二姑姑家裏也和我說過,過上二三年就要把璉二哥哥忘了。”
“姐姐……”見王熙鳳還是不理人,王熙鸞便把頭抬起來,輕輕搖晃她的肩膀。
王熙鳳被磨得無法,隻得道:“說了是二三年後,這才過去多久?左右……得守三年的孝,還不許我……”
“是呀,左右還守著孝,姐姐就當我隻問璉二哥和昀大表哥誰生得更好不好?”王熙鸞追著王熙鳳問。
“罷了,別晃了。”王熙鳳無奈歎道:“若真比起來,昀大表哥現在是看上去比璉二哥哥生得好些。可昀大表哥都十五了,璉二哥哥才十二,誰知道幾年後如何。”
王熙鳳說著覺得不服,又道:“璉二哥哥畢竟是瑚大哥的親兄弟,過幾年長開了,說不定不遜色於瑚大哥也未可知。”
說完這話,王熙鳳低了頭不言語。
王熙鸞摟著王熙鳳的肩膀往前走,心內一歎。
兩人行到王熙鳳院門,趁丫頭們還沒趕上來,王熙鸞想要說什麼,被王熙鳳先開了口:“鸞兒,你才剛到底為什麼問我那話?”
王熙鸞小聲道:“姐姐,東坡居士有詩雲‘天涯何處無芳草’,璉二哥哥自然是好的,可天下也不是除他之外再沒好男子了。”
見丫頭們都走到近前,王熙鳳不好說話,索性把王熙鸞拉到臥房裏,命丫頭們都在外頭候著,方道:“天下好男子是多得很,可隻有璉二哥哥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若照你說的,怎麼你從小就親近瑚大哥?瑚大哥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的?”
“既然姐姐問了,那我就趁今兒和姐姐說說。”王熙鸞從炕上起身,把王熙鳳拉到床上坐了,然後出臥房門囑咐白鷺先回她院子預備著睡覺,又命春澗等守好房門不許人進來。
看王熙鸞這等行動,王熙鳳不由問:“你是要和我說什麼長篇大套的話,還怕說完了來不及回去睡覺?”
王熙鸞神秘一笑,兩步跑到床上坐了,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放到王熙鳳手上:“這是瑚大哥哥給我娘的信,姐姐看看?”
看那信封上麵寫著“嶽母大人親啟”幾個字,王熙鳳猶豫一瞬,問:“這……”
“姐姐隻管看,這是娘叫人拿給我的。”見王熙鳳猶豫,王熙鸞索性把信從信封裏拿出來,展開放在她麵前。
接過信一頁頁看下去,前頭兩頁還好,越往後看王熙鳳臉越紅。
“……真沒想到瑚大哥竟能寫出這等話。”王熙鳳把信紙放在王熙鸞手裏,捂著臉道,“前頭還罷了,後頭什麼‘婚前沒有半個人在側’,又是什麼‘把府上治理得幹淨舒心請鸞妹妹入主’……”
“伯娘給你,你自己看就罷了,怎麼還給我看!”王熙鳳把臉埋在被子裏,悶聲道。
小心把信紙收好放回信封,再把信封放回懷裏,王熙鸞去掰王熙鳳的肩膀,笑道:“所以我才叫她們都不許進來。再說不是姐姐問我瑚大哥哥比別人有什麼好?”
“當初兩家商議定親時,爹娘怕瑚大哥哥比我大上許多,等我長到能成婚的歲數,瑚大哥哥房裏都不知道有幾個人了。”說到這兒,王熙鸞不自覺開始咬牙,“是因瑚大哥哥在爹娘麵前承諾,我和他婚前他絕不會有半個人,爹娘才同意的婚事。”
“姐姐可還記得三年前?那年春日咱們還在京裏,娘回京給大哥大嫂子定親,接咱們家去住了幾日,娘要給大哥挑人,姐姐還記不記得那日娘和咱們說了什麼話?”王熙鸞引著王熙鳳去想。
“記得,怎麼不記得。”王熙鳳悶悶道,“伯娘說……不管和誰家結親,丈夫身邊一個侍妾丫頭都沒有幾乎不可能,叫咱們隻把那些姬妾丫頭當做玩意兒,別放在心上。我不大明白,你還……還拿璉二哥哥和我比方來著。”
王熙鸞輕聲道:“姐姐,這就是瑚大哥哥和別人的第一處不同了。”
“可這也不止瑚大哥一個人這樣,大哥和大嫂婚前不是也沒半個人?到得今兒大哥大嫂子成婚兩年半了,大哥身邊還不是幹幹淨淨,除了大嫂子外一個人也沒有。照著這個例,不單是大哥,就是二哥和哥哥往後也應這樣。”王熙鳳翻身坐直,開始認真和王熙鸞分辯。
王熙鸞輕歎:“那是因說我娘是天下千裏挑一的好婆婆也不為過。不看家裏哥哥們,我爹和我娘成婚之前房裏不是也有人?家裏兩位姨娘雖沒在承德,隻在京裏當個擺設,可那也是活人。還有榮國府裏張伯娘身邊便不說了,大姑父那樣‘端方’的人,現今還有柳、趙、周三位姨娘在身邊呢。二姑姑和二姑父也算得好的,薛家那幾位姨娘咱們沒見過?便是家裏哥哥們……”
王熙鸞說著說著,真替杜雲華發起愁:“你也說了,大哥和大嫂成婚已兩年半,大嫂子還沒個動靜……隻怕如今全是娘一力撐著,爹早就想給大哥房裏添人了。”
其實王佑才十八,杜雲華才十九,按著王熙鸞看都還是……孩子,有什麼好急的?
但做了王子騰十年女兒,王熙鸞知道她這爹的性子,算是個非常標準的封建社會男性。簡單來說就是在不影響“家族”“前程”的前提下,他會在能力範圍內對妻子兒女負責,盡可能對家人好。但同時,他也會要求妻子兒女、家庭成員為他的“家族”“前程”做出相應的“犧牲”,或者說“承擔起家族的責任”。
封建社會的“家族責任”都有什麼?無非是要求妻子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打理家事對外交際,要求男性族人撐起門楣在外上進光宗耀祖,要求女性族人在閨中賢良淑德,以求得一門好親事為家中增添助力。
杜雲華是王家兒媳婦,王子騰對她的首要要求便是和王佑生下子嗣傳承血脈,其次才是打理家事等。
被王熙鸞這麼一說,王熙鳳也開始替杜雲華發愁:“若伯父真鐵心要給大哥添人,隻怕伯娘也攔不住。”
兩個人對坐愁了一會兒,王熙鳳歎道:“便是大嫂子懷上了又如何?既有了身孕,總不好叫大哥空著的……”
“不說大哥大嫂子了。”手背貼貼發燙的臉,王熙鳳道,“隻說你和瑚大哥哥。瑚大哥哥隻答應了咱家和你成婚之前沒人,可半個字沒提與你婚後如何。咱們既擔心大哥大嫂子,你難道就不擔心你往後?”
“他敢!”王熙鸞冷笑一聲:“瑚大哥哥可和我說了,這輩子除了我再沒別人。他送我刀不是?若他敢有二心,我現拿刀把他給……”
王熙鳳眨眨眼睛,臉更紅了:“可口說無憑,一輩子幾十年呢,他現在這麼說了,等你過了門兒,你還真,真能下得去手?”
王熙鸞嘻嘻笑道:“所以說我得勤練武藝,防著以後打不過他。就退一萬步說,好歹他現在有這份兒心,就比別人強了不是?他為甚送我刀?不就是為了和爹娘表明支持我習武,好讓爹娘給請更好的習武先生來?”
仔細想想,王熙鳳道:“好,這就算瑚大哥比別人強的第一處,還有呢?”
“不是一處,是兩處。”王熙鸞道,“世上要求女子貞靜賢淑,可我偏愛騎馬射箭舞刀弄槍。尋常男子若見了未婚妻子這樣,別說支持,不一日反對八次就是好的。可瑚大哥哥見我喜歡,就盡力支持我,尊重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家裏給咱們請白先生還是瑚大哥哥和我提的,又親自去和榮國府裏老太太說,說多學騎射對身體好。這便是瑚大哥哥看重我勝於那些虛名兒。說來既然定親,我就理當給瑚大哥哥並榮國府老太太、張伯娘做些針線。瑚大哥哥知我素來懶怠動針線,特和我說能少做就少做,又怕我不做針線讓老太太、張伯娘不喜歡,幾次去說我還小,這些虛禮暫可先免了,等過幾年再說。世上能有幾個男子做到瑚大哥哥這樣?”
王熙鳳抿嘴點頭:“好,這就算加起來是兩處不同了,還有沒有?”
王熙鸞不忙著往下說第三處,而是先問王熙鳳:“鳳姐姐,你說你知道璉二哥,璉二哥也知道你,那……他知不知道你不喜歡未來夫君有姬妾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