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嬤嬤趕忙擦擦冷汗,俯身勸道:“太太,當務之急是咱們趕緊挽回老爺的心呐!”
鄭氏哭道:“他打我,不許我護著孩子,嬤嬤反叫我去俯就他?”
宋嬤嬤知道她這是犯了左性,但今次不比往日。往日老爺眼前隻有三爺一個兒子,自然是愛如眼珠子。
三爺再怎麼皮,太太護著,說兩句軟和話,老爺見了太太求情鳳姑娘哭,三爺年紀也不大,老爺又就這麼一個親兒子,自然不舍得下死手,也就過去了。
但這回是大爺二爺都從京裏來了,說話行事樣樣體麵,早起習武晚上念書,晨昏定省從來不錯時辰。
老爺看了大爺二爺這樣,又見三爺還是那樣,有了比較,太太再說三爺年紀小如何,在老爺那兒就不管事兒了。
佩二爺也隻比三爺大了一歲而已!
況因佑大爺佩二爺在老爺麵前添油加醋說了三爺許多不好,又暗著說了太太,老爺本就看太太有氣。今晨太太再護著三爺,可不是把老爺的引線給點著了?
三爺是沒挨成打,太太卻挨了一巴掌。
老爺打完甩手走了,留下這爛攤子,還得她勸解太太。
宋嬤嬤心裏歎聲氣,才要開口,門外傳來丫頭們的聲音:“雞蛋煮好了。”
拿雞蛋給鄭氏揉臉,宋嬤嬤看著鄭氏嫵媚眼角的細紋,再想想錦霞錦屏兩個小浪蹄子,越發覺得今兒太太必得先把老爺的心哄回來再說。
“太太十年都把老爺身邊兒把得死死的,可不能就輸在今兒一天呐。”宋嬤嬤斟酌著開口,“那幫小蹄子年紀越發大了,難保有哪個起了歪心,看老爺身邊沒人,勾著老爺……到那時,太太豈不悔呢?”
鄭氏咬牙:“他……她們敢!”
宋嬤嬤知道她鬆動了,便接著勸:“知人知麵不知心。如今老爺身邊是一個姬妾丫頭也沒有,我看她們早饞了。就是得了老爺的恩幸,太太有氣,也不好立時就攆出去,反叫人議論。不如就先和老爺服個軟兒。”
鄭氏鼻子眼兒裏出聲氣。宋嬤嬤又道:“太太,這世上都是夫為妻綱,老爺平日盡肯讓著太太的,太太就讓著老爺一回,也是夫妻應盡之理。就是太太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爺和姑娘想想啊。”
“這話怎麼說!”鄭氏抓住宋嬤嬤衣袖。
宋嬤嬤放下雞蛋,拍拍鄭氏的手,看著她滿臉慈愛:“太太,說句僭越的話,我一直把太太當親閨女看,爺和姑娘就是我的親外孫外孫女。”
鄭氏抹淚道:“嬤嬤,我也把嬤嬤當做娘。”
宋嬤嬤眼中笑意更深,麵上卻做一副哀歎樣子:“咱們三爺自然是好的,可惜在老爺心裏不好。若這時有小蹄子勾著老爺成了姨娘,養下了庶子,那……”
未待宋嬤嬤說完,鄭氏已氣得眼中出火。宋嬤嬤忙道:“所以說,太太還是先給老爺服個軟兒,把這事揭過去,咱們再論往後。”
鄭氏咬牙思索半晌,終究點了頭,又拉著宋嬤嬤的手道:“今兒又多虧了嬤嬤!不然我還想不明白這裏頭的厲害。嬤嬤上次說在京裏打點花了私房銀子不是?我這就給嬤嬤補上。”
宋嬤嬤眉開眼笑,推辭幾句,又給鄭氏出主意,等會子選衣服首飾,打扮得可憐些,晚上等老爺來,說幾句軟和話,自然“床頭吵架床尾和”。
鄭氏麵上浮現紅暈,宋嬤嬤見了,又對她耳語道:“晚上見了老爺,太太就這樣兒,低頭拉著老爺的手撒嬌。太太這樣貌美,再借酒……老爺的心就是再硬,怕也軟了,定然把持不住。”
*
卻說那錦霞跑出院後,不敢回自家,也不敢回房,就獨個坐在偏僻樹下石墩子上抹淚,心中不知該怎樣是好。
她十一歲被選到還是二奶奶的太太院裏服侍,一開始是做粗使丫頭。後來兩房分家,二奶奶成了二太太,她跟著回南來,被提了二等。
自她十三歲之後,模樣一天天長開,旁人都誇她有幾分顏色。她攬鏡自照,也自覺得比別人好看幾分。
爹娘誇她必有大出息,那些小廝們見了她也轉不開眼,連老爺眼裏都帶了讚意。
就是老爺的這點讚賞,讓她成了太太的眼中釘。
太太生得豔麗,她自認比不過太太,太太為甚要因老爺幾個眼神,一兩句話就不待見她?
難道太太覺得老爺會看上她嗎?
一想到這個,錦霞就發現她的心直跳,麵上也發燒。
老爺……
可還沒等她想明白,她就被調出太太屋裏,在姑娘院子裏做些雜活,再見不著老爺。再往後,就是太太命她和姑娘一齊往京城去。姑娘留在京城,她被送了回來。
在船上,大老爺家的婆子們也誇她,看著她歎:“這麼個好模樣,怎麼沒被二老爺收用?要說二太太也管得太嚴了,哪家三十歲的老爺身邊沒幾個人呢。”
“收用”兩個字,聽得她手腳作軟。
“就是,我聽說二老爺也饞得很。三年前二太太借著守孝,把二老爺身邊那兩個人都打發了,二老爺那時候沒說甚,現在後悔得緊。那邊人和我說二老爺時常念著柳姨娘呐。哎,錦霞,你知道不知道?”
錦霞沒敢答這話。
那些婆子們還盯著她身上看:“嘖,這麼個好身段兒,可惜了了。”
在太太院裏,她再一次見到了老爺。
老爺還記得她,看著她笑,眼裏流露出一些讓她又害怕又期待的東西。.伍2⓪.С○м҈
太太打了她,也打了錦屏。
姑娘在京城,爺們來了金陵,太太一時沒調走她,她隻能好好服侍太太。
可太太還是厭煩她,她該怎麼辦……
忽地有人拍上她的肩膀,錦霞驚得一跳,回身一看,竟是大老爺那邊的胡婆子。
“哎呦,錦霞姑娘,誰給你這麼大委屈受了?看這小臉哭的。”胡婆子嘖嘖出聲。
錦霞忙拭淚,勉強笑道:“胡大娘這是要去哪兒?”
胡婆子拎起手上的東西給她看:“我們兩位爺有孝心,今兒逛街弄了些好酒,說要孝敬二老爺,這不,我正要送去。”
錦霞看看天色,才驚覺已是將近黃昏,她竟在這裏站了半日。
緩過神才覺得腿酸,錦霞險些兒沒站住,往旁邊一歪,胡婆子趕忙去扶,咂嘴歎道:“姑娘這個樣兒,叫我也不好撇下姑娘送東西去。不如姑娘跟我去歇歇罷。”
錦霞抿嘴道:“這怎麼好意思,大娘還有差事呢。”
胡婆子笑道:“我們兩位爺還在街上逛著呐,這是讓我家男人先送回來的。姑娘跟我回去一趟,喝杯水歇歇,我再去送也一樣。”
錦霞不再推辭,低著頭跟胡婆子走,手不住的攪著腰上絲絛。
胡婆子邊走邊讚歎:“姑娘生得可真好,這天兒涼了,都多添一層衣裳了,姑娘的腰還是這麼細。”
錦霞隻不做聲。
胡婆子又誇她頭發好,烏油油的怎麼養的,說要學了回去教自家女兒用。一時又誇她手嫩,一時又誇她皮子白,錦霞間或應上一兩聲,別的一句話也不說。
等到了胡婆子屋裏,她給錦霞倒杯水,又拿帕子給她身上撣撣土,笑道:“姑娘且先歇著,我辦了差事就來。”
錦霞忽地站起身,把胡婆子嚇了一跳。
她猶豫著開口,聲音細細:“大娘歇著,我替大娘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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