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引誘(2 / 3)

他兩個年歲又差不多,如今在一府裏上學,正是青梅竹馬,從小相處,對鳳丫頭來說,不比外頭不知底裏的好?鳳丫頭爹不爭氣,以她的身份再往高嫁也有限,若是什麼親王郡王側妃,倒不如就和璉兒平平安安和美一輩子,也是她養鳳丫頭一場。就對鳳丫頭來說,張姐姐當也是難得的好婆婆。

看如今的情狀,瑚兒必是要科舉外放的,他媳婦也得跟著。張姐姐身邊好歹還有鳳丫頭,不至於寂寞。她再好好教養鳳丫頭,不叫她養成她大姑的性子就完了。

王熙鸞看娘眼神變換,就知道又要完蛋。

她……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看娘就這麼笑著鼓勵王熙鳳幾句,說什麼“瑚兒不在,璉兒一個人沒個玩伴,你多和他玩玩也好”又笑著走了。

王熙鳳也滿臉是笑,眼神裏的開心都要溢出來了!

王熙鸞捂臉歎息。

也不知道娘私下會和爹怎麼說。但怎麼看賈璉和王熙鳳兩個都挺合適的……說不定爹也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她得想法子告訴賈瑚,他得在這兩個親事定下來之前想想主意!

*

金陵王家老宅是個五進帶跨院和花園的大宅子。開國時王家得封伯爵,聖上賜了伯爵府(注1),但爵位之襲了一代,到現在王家已無爵位,伯爵府自然已被收回。

但太·祖皇帝南巡時,王家管過各國進貢朝賀的事,又擔了兩代爵位,家底也攢下不少,在老家金陵並京中都各置下宅子田地,並擴建祖宅。

如今王子騰任直隸提督,住在京中宅子中,王仁王熙鳳之父回鄉守孝,便住在祖宅中。

王宅前後五進,有東西跨院,還有花園,占地頗廣。王子勝鄭氏夫婦是伯爵之後,可身上無官職誥命,又是嫡派二房,不好太過張揚,因此便隻住了東邊一排院子,把中間和西邊祠堂一排都空了出來。

東院靠著路,王二老爺家裏出了什麼事兒,街坊四鄰總能隱隱聽見一兩句。

這日一大早,王宅裏又傳出王老爺的怒吼。

一個賣菜蔬的婆子咂嘴:“好容易肅靜幾個月,王老爺又氣上了?”

旁邊她老頭子瞪他:“人家的事你瞎說個甚!小心讓聽見!”

一邊兒路過捏泥人的漢子神神秘秘湊過去:“聽說沒有,前兒王老爺倆侄子從京裏來了,我聽人說,那才是看著就像大家子的爺們,說是小小年紀一身武藝,連走路都帶風。王老爺天天看兒子比不上侄子,得多來氣?擱我我也得揍我家那臭小子!”

又有個賣菜的人跟著問:“不是說王老爺把仁三爺送到京裏去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捏泥人的斜眼往後仰,看著眾人道:“被京裏王老爺嫌棄了唄!”

眾人大笑,隻有賣菜的老頭子連連歎氣,他婆子看他一眼,把頭撇到一邊笑了。

忽然街邊王宅角門打開。眾人立時就收了笑聲,趕路的趕路看攤的看攤買東西的買東西,也沒人再說一句王家私密事。

角門裏出來個婆子,手裏提著一串錢,走到菜攤前邊,乜斜著眼問:“今兒雞蛋有多少?我都拿了。”

老頭子朝他婆娘擺手讓趕緊拿雞蛋。老婆子小心翼翼捧出雞蛋筐,賠笑道:“今兒的不多,一共三十二個。”

王家婆子把一串錢丟到那老頭子手上,又接過雞蛋,道:“這是一百個錢,筐我拿走了。”

賣菜蔬的老兩口兒鞠躬賠笑不迭。

等王家角門關上,那老頭子數數錢一個不少,便說他婆娘:“王家是大財主,慣常照顧咱家生意,你這老婆子不記恩,倒笑!”

那婆子不吭聲,心想錢一個也沒在我手,我笑笑怎地。

那老頭子看他婆娘麵色,揚手要打,老婆子忙抖著求饒道:“罷呦,這麼些人看著,生意做不做了?”

王家出來買雞蛋的婆子進了門,就抱著筐一路低頭匆匆往前走,連她孫子喚她都不應。

等行到太太院門口,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早等在那裏,見了她就斥道:“買個雞蛋這麼慢?太太怪罪下來,你是死是活!”

那大丫頭麵上塗著厚厚的水粉,眉毛倒豎,婆子半點兒不敢吭聲,低頭把雞蛋交到小丫頭手裏。

大丫頭看她兩眼,一轉身進了院門,婆子才鬆口氣往回走,又暗暗罵道:前兒才挨了太太的巴掌,今兒倒來擺譜,看太太什麼時候打你一頓板子,你才不充主子!

正屋臥房內,鄭氏上半身伏在床,上哭得直錘床板。一麵錘,一麵嘴裏還喃喃罵著什麼。臥房裏立著幾個丫頭,並不敢上前去勸,都低著頭斂聲屏氣,縮得像個鵪鶉。

隻有宋嬤嬤坐在床上,輕撫鄭氏的背。

臥房簾子掀動,才剛斥了買雞蛋婆子的大丫頭暗地吸一口氣,步子邁得又輕又快,來到宋嬤嬤跟前兒,輕聲回道:“太太,嬤嬤,雞蛋已叫她們煮上了,一刻鍾就送來。”

鄭氏猛地起身,張口就要罵,宋嬤嬤趕著按住她,對那丫頭道:“糊塗東西!知道太太不想看見你,還不快去!”

那大丫頭紅著眼圈兒抖著手行禮,狼攆似的出了臥房門,一路抹著眼淚出了院子,不知道奔哪兒去了。

屋內,鄭氏渾身抖著,等著眼睛惡狠狠道:“嬤嬤你看看她!不過打她一下就這樣!她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原來那大丫頭便是鄭氏派去京中的兩個大丫頭之一,名叫錦霞,今年十六歲。因前兩日王佑王佩送了王仁回來,連二十六個男女奴仆都一起送回,鄭氏深覺沒臉麵,把領頭的兩個大丫頭一人打了一巴掌,巴掌印兒兩天了還沒消。

宋嬤嬤是跟著同去的,在二十六個人裏她才是領頭兒。但因她是鄭氏的奶娘,所以不但並沒挨打,連句硬話都沒得著。

看鄭氏仍恨恨的,宋嬤嬤勸道:“錦霞往京裏去了一趟,看了一路風光,見識了東西,心大了也是有的,太太何必和那東西置氣。看她不順眼,攆出去就是了。”

鄭氏啐道:“不要臉皮的下·賤東西!仗著生得有幾分姿色,成日就在老爺跟前兒亂晃!我倒要看看她要怎麼!”

宋嬤嬤朝屋裏丫頭們使眼色,叫都出去。丫頭們魚貫而出,如蒙大赦。

見人都走了,宋嬤嬤歎一聲氣,心裏想過一回怎麼勸,還沒開口,鄭氏就哭訴道:“嬤嬤,夫妻十年,我給他生育一兒一女,他竟這麼下死手,當著小輩下人的麵兒打我!往後我在這家裏還有什麼臉麵!”

宋嬤嬤道:“太太也說了,夫妻十年,老爺從來沒和太太動過手的,連重話都沒說過兩句。老爺今兒是一時心急,說開了就好了。”

“再說了,往日老爺對太太的愛重,人都是看在眼裏的。太太是主子,他們是奴才,哪兒有奴才議論主子的理兒?若真有議論的,幾頓板子打下去,看有誰還敢說!太太往日管家有方,定也無人敢說的。”

鄭氏再錘床道:“我隻咽不下這口氣!就因為我護著仁兒,他就連我也打!我自己的兒子,自己不能管?他稀罕那兩個,那兩個也不是他的種!”

這末一句鄭氏說得聲高,險些驚了宋嬤嬤一跳。

宋嬤嬤急道:“太太,如今家裏有外人,這話可不能說!”

鄭氏氣道:“自打我進門兒,人人都誇大嫂子好,沒人把我看在眼裏。咱們使了多少手段,眼看那人都要沒了,怎麼就又活了呢!”

宋嬤嬤這回真嚇得打顫兒,金陵八月的天兒,她出了一腦門子冷汗,哀勸道:“我的太太!”

鄭氏這才住了嘴,又伏在床上哭。這回就不是邊哭邊罵,而是嗚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