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闖則為李守漢無師傅之名之徒,處處學習南中,故南中之強,其有三分,但弊病亦有三分。且其內部秦法學堂與士子不和,早晚必生內亂。”
說起來了李自成所部,洪承疇應該是明軍與清軍當中最有發言權的一個人。他同農民軍周旋多年,曾經多次打得李自成張獻忠等人處於窮途末路,但是,他卻看不到那一層,為什麼會有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人的存在?為什麼每每打得李自成張獻忠在他的馬前狼狽而逃,遁入深山老林之後不久,他們便又能重振旗鼓出現在他麵前?如果沒有他為之拚殺的大明朝廷所豢養的那些宗室。沒有朝堂上肅立的那些正人君子們不繳納錢糧賦稅,隻怕李自成依舊是一個忠心於朝廷的銀川驛卒。
“先生,不知李自成所部戰力與明軍、南軍相比如何?”多爾袞不太關心什麼讀書士子與南粵軍、與李自成大順軍之間的矛盾,作為一個統帥,他更關心的是這支軍隊的戰鬥力。如果戰鬥力強悍,那麼什麼內部矛盾都會被掩蓋、鎮壓下去。
他同明軍作戰多年。在塔山也與南粵軍大戰連場,每每想起當日戰況的慘烈,不由得便是在夢中也是慘呼不斷,然後暗自安慰自己,“塔山大戰已經打完了,我是勝利者。”
“李自成所部各級將領,大多數為陝西流賊頭目,自天啟年間便興兵作亂,有著十多年的作戰經驗。俱都是百戰餘生之人,我大清兵若是與之對陣,切切不可輕敵。”洪承疇先生先是給李自成等人下了一個總評,然後開始仔細分析優劣之事。
但是,洪承疇對李自成的印象和認識,卻還是停留在崇禎十三年!這是一個致命的要害!因為從那之後,洪承疇便從陝西被調到了遼東,從專門對付李自成變為對陣黃太吉。雖然也從邸報當中能夠了解到李自成的動向和變化。但是,他作為朝廷大員。自然清楚得很朝廷官員寫報告的德性。要麼把李自成寫的極為無用,動輒驅趕數十萬饑民攻城,要麼就是筆下的李自成簡直就是好萊塢電影的變形金剛一般。這就要看是要向朝廷報功還是向朝廷訴苦了。
“崇禎八年時。奴才領兵追剿此輩流賊,之前流賊多饑民,見大軍到,避兵逃竄。自八年起則迎兵對敵,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則剿殺之難也。賊人人有精騎,或跨雙馬。官兵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也。”
“賊之營伍,大致伍長、什長、哨總、部總、掌旗、都尉為序。流賊之戰,最擅伏擊,其左右埋伏,更番迭承,防不勝防。”
“作戰時賊陣五重,饑民處外,次步卒,次馬軍,又次驍騎,老營家口處內,若戰破其三重,驍騎殊死拚鬥。若是不敵,賊馬軍,驍騎,老營立時脫逃,他們精銳不失,轉戰別處,片刻又集兵數萬。”
“此些精賊,人人有馬,或跨馬二、三匹,官兵不過馬三步七,追逐極難。若是追得緊,糧草不易,倏忽之間,賊老營精騎又至,官兵每每大敗。”
洪承疇搜索著腦海當中的記憶,為多爾袞描述著關內這支強悍的武力的作戰特點。
在他看來,現在的李自成應該還是當年被他和孫傳庭在潼關南原打得抱頭鼠竄,身邊隻剩下十餘騎狼狽逃入商洛山的流寇頭子。所部兵馬再多,也不過是裹挾了幾十萬的饑民而已。
“若是以先生看來,李闖在關內迭克名城,該是如何辦成的?”多爾袞的話裏,明顯帶有質疑的味道。他也不是沒有帶兵進入大明腹地過,那一座座城池,若是守將堅決將士用命的話,怕是這群洪承疇口中的流賊很難攻克。
“王爺卻是不知。流賊善用細作,或攜藥囊蓍蔡為醫卜,或緇流黃冠,或為乞丐戲術,觀各城虛實,或為饑民饑軍內應。他們盈千盈百,往來城中,不知是賊是兵。流賊大隊攻城時,他們或是在城內殺官縱火,或是打開城門接應大隊入城。幾時見流賊打過硬碰硬的攻堅戰?若是他們遇到了王爺當日的守禦,隻怕積屍遍野也未必能夠破城而入。當年的洛陽城,高迎祥以十餘萬陝西流賊圍攻,也是铩羽而歸。為何李自成以萬餘新附之賊便能輕易破城?其中關竅便是在此!饑民、變兵從中相助而成!”
多爾袞雖然懷疑洪承疇的話,但是卻一時找不到理由。他從七哥阿巴泰口中得到的印象也是與之相差無幾。流賊善於運動,可以連續幾日幾夜的遠道而來,追得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但是,卻很少給阿巴泰的正宗遼賊硬碰硬的打一仗。
完全就像是一群草原上的野狼一樣,遠遠的綴著目標,一旦發現目標有疲憊鬆散的跡象立刻便撲上來狠狠的撕咬上幾口,然後,當對手反應過來之後。立刻便揚程而去。你若是追擊,便正中下懷,他們會牽著你大兜圈子,等你再次出現鬆懈疲勞的時刻。若是不追擊,他們便會繼續遠遠的跟隨著你。便如同一貼狗皮膏藥,一條跗骨之蛆一般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