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屬下看來。台灣與福建隔海相望,不如便拔擢李某人的大公子為福建布政使司副使,以副使的身份出任台灣兵備道,提督該地的兵馬錢糧,又兼理屯田與馬政。”
李華宇的台灣兵備道和李華宣的榜噶剌兵備道便是這樣來的,他們兄弟二人成為了大明文官體係內的三品官員。
看著李華宇身上的孔雀補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雲雁白鷳鷺鷥,山東的地方官員們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可憐我等的十年寒窗苦讀,科甲正道出身,還是抵不過一個蠻荒之地的豪門世子啊!
大家都有這樣的想法,就會有人表現出來。
特別是當身著一身蠻子服色的鹿瑪紅堂而皇之的坐在李華宇身旁,參與這山東登萊的文武官員的歡宴,更是讓人看不下去了!
“果然是蠻夷之輩!絲毫不懂禮法!”
不過,鹿瑪紅雖然衣著怪異,不過舉止倒是頗為中規中矩。儀態倒也是有幾分大家風範,隨著兩條臂膀擺動,那些精美的金環不時的碰撞發出陣陣清脆的響聲。
出於禮節,也是抱著各樣的目的,有人打算巴結一下這位大少帥,也有人打算給這位年輕的三品大員新鮮出爐的台灣兵備道一個悶虧吃,便紛紛起身前來向李華宇夫婦敬酒。
有人向李華宇夫婦巧言獻媚,自然也有人給鹿瑪紅挖坑。
不過。鹿瑪紅雖然是出身於山地,但是人卻不傻。也是在台灣島上讀過書的人物,對於這些官員的心思伎倆,從臉上的表情和一些細微之處也能夠辨別出一二。哪個是來向自家夫婦討好的,哪個是來準備看自己笑話的,心中倒也是有些分寸。
幾番接觸下來,倒也是應對得體。頗有大家風範。而且是特有的山地民族的好酒量,酒到杯幹,幾個打算用燒酒灌倒這位寧遠伯府的少夫人的官員反倒是自己碰的灰頭土臉。
“不知少夫人最近在讀些什麼書?拙荊與小女正好也在省城,若是少夫人有閑暇,可以登門求教一番。”
“正是!少夫人如此人物。定然是女四書、烈女傳熟讀於心。女紅針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了!”
見用酒灌不倒鹿瑪紅,這幾個家夥腦筋轉動的也是極快,當即便以己之長來攻鹿瑪紅之短。在他們看來,蠻夷之地的蠻女,懂得什麼女四書?怕是隻懂得漁獵之術,談什麼琴棋書畫?
“在這聖人家鄉,詩書之地,自然不敢說讀過書。不過是略略識得幾千字而已。女四書倒不曾讀過,不過,論語倒是選學了幾篇的。”
鹿瑪紅小麥色的臉上有些興奮的顏色,這讀書之事也是她一向引以為傲的。
聽得鹿瑪紅說認識幾千字,而且還是很謙虛的說“略略”,讀過論語,有那腦子靈光些的官員當即打個哈哈借口不勝酒力回到自家座位上不再參與此事。
開玩笑,莫要說是一個蠻野之地來的女子,便是在齊魯大地、江南之地,又有幾個女人能夠說認識幾千字,讀過論語?這樣的女人,還是不要招惹,老老實實的回去喝自己的酒。免得惹翻了這位少夫人,幾千東番兵發起飆來可不是好耍子的!
但是,這世上聰明人或者說是識時務的人畢竟是少數,否則也不會有識時務者為俊傑那句話流傳下來。
當聽得鹿瑪紅說自己不曾讀過女四書,倒是讀過幾篇論語時,不由得幾位官員轟然大笑。齊齊的將目光投向了一位身穿六品鷺鷥補服的官員身上。
“孔年兄,這是至聖先師的流傳,怕是在座眾人隻有你有資格來與少夫人坐而論道了。”
那姓孔的官員正是孔家子弟,曲阜縣令便是。普通縣令是七品,京師、曲阜、南直隸的部分轄縣有六品知縣。比如京師大興縣知縣就是六品。六品正是使用鷺鷥作為補服圖案。
作為天下一家富貴無頭的孔家,不但有著衍聖公的爵位、俸祿,更有著大片大片的良田、佃戶,除了這些之外,曲阜縣的縣令曆來都是由孔家子弟擔任。也是控製了地方的行政權和司法權。
不信?去曲阜的孔府看看,衍聖公府的大堂上。曲阜縣的關防大印、火簽都在桌上擺著。
這位孔太爺便是孔家子弟之中的出類拔萃者,若不是擔心奴賊四下裏流竄,騷擾了祖宗陵寢,以孔家的清貴高傲,如何會頂風冒雪的到濟南來見李守漢這個新近崛起的暴發戶?
“下官不才,忝為曲阜縣知縣。不知少夫人是如何讀書的?”
“外子在台灣初立之時,便強力推行教育。我便是在那個時候入了學堂,讀了些書。雖然外子在台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強力推行教化,然台灣畢竟草萊初開,開辟荊棘,用讀書人的話說乃是化外蠻夷之地。這教育讀書之事嘛,自然不是太好。大多數村社之中女子隻認識五百來個字,勉強能夠寫家書、記賬而已。好一些的能夠認識三千來字。很多時候村社婦人看報紙讀告示時還要請教別人個別字的念法、意義。才能夠勉強將文章讀下來。”
鹿瑪紅輕描淡寫,看似極為普通的一番話,說得諸位大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一個化外蠻夷之地,居然能夠讓李華宇弄得如此地步!莫要說是台灣這樣的蠻荒之地,便是濟南這樣的省城,也是文盲大把的,否則也不會讀書人的位置如此之高!
“少伯爺在台灣推廣聖賢之道。宣揚王化,勞苦功高成效非凡。這些學生們都是極為讚佩的。”孔縣令口中說著極為讚佩的話。卻是稱呼李華宇為少伯爺而不稱呼官銜,包含的潛台詞仍舊是說,你不過是靠著老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