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數百名刀斧手手起刀落,數百個人頭被兵丁們用長槍高高挑起在槍尖,被剝下的衣服在湖邊堆成了一座小山也似。倒是那些無頭屍身,被兵丁們丟棄到了湖水之中,在波濤之中起伏了幾下便不見了。隨著屍體的越來越多,湖水之中,血水漸漸凝結成團,久久不能散去。水中的屍首,也越積越多,湖水中隱約形成了一座小小礁石。隻不過,別的礁石是用砂石,用珊瑚蟲的屍首堆積而成,這座小礁石用人的屍首堆積而成的。
而煙雨樓下,則是另外一番景象。數十名剃頭匠一字排開,大喇喇的坐在剃頭挑子後麵,在剃頭挑子前麵,已經排起了一道道長龍。那些獻城投降有功之人,個個打散了發髻,去掉了方巾網巾,拔掉了簪子,將代表著自己生員、舉人等等身份的各式帽子丟棄到了一旁,喜笑顏開的等著剃發。樓下,斷發與血水交織,笑語同哭嚎並存。
“我大清兵馬此番南下討賊,可謂是所向披靡!我南路軍南下不過月餘,渡大河,過大湖,沿途明國州縣城池雖以數十計,然皆望風歸降,足見順逆勝負已分,人心在我大清!東路大將軍所部,更是一日千裏,便在此時,大將軍已經在鬆江府城內駐紮,兵鋒直指上海逆賊巢穴!掃清南蠻逆賊,已經屈指可數的日子了!更何況,沿途各地自來便是人煙稠密,錢糧富足的所在。我大清兵馬數十萬,糧草軍餉每日消耗浩繁,拿下如此繁華富庶所在,足見天命在我大清!”
在樓上,博洛一邊聽著樓下湖邊傳來的陣陣“噗噗”悶響,那是大刀利斧砍在人的身體上發出來的聲音,這種聲音和樓下剃頭挑子處那些新降順之人彼此之間歡聲笑語的客套、道喜之類的言語交織在一處,在他耳中顯得如此的悅耳動聽。一邊聽著,一邊講說著上麵的一番言語。
如果是洪督師在這裏的話,這番話少不得是另外一種說法。嗯,比如說“我大清兵馬南下,為爾等報君父之仇而來。然江南半壁無主,不忍看錦繡天堂淪為權臣藩鎮之禍,我大清順天應人故而納之。此番用兵,便是順天討逆,討伐權臣逆賊。”
但是博洛卻做不到這麼老練圓滑大言不慚厚顏無恥的境界。也可能是因為眼前都是他的部下、奴才,所以說起話來還是肆無忌憚得很。這大概就是有文化的流氓和年輕氣盛的土匪之間的區別了。
“大將軍那邊發來了軍令,要我們火速向杭州進發,務必要牽製住南蠻軍西路兵馬於杭州城下,不得令其有一兵一卒一船一炮往鬆江府方向去。同時,命我等立即就地籌措糧米軍餉,以備軍用。”
博洛的話,頓時在樓內掀起了一片聲浪。這裏麵有可以放手大搶特搶的歡喜,也有不忿的惱怒:大家都是奴才,憑什麼你勒克德渾給我們兩白旗滿洲的兵馬發號施令?我們搶了不會孝敬自家主子去嗎?
但是不管怎麼說,有了這道命令,大家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在江南各處的自己動手發家致富了。眾人在黃河北麵的時候就聽無數人說過,江南的如何如何富庶,遍地都是金銀,到處都是綾羅,放眼就是美女。更有李家在這裏經營多年,金銀財貨糧米海外奇珍如山如海一般。
“傳令下去!就以攝政王旨意,征南大將軍和本將軍的名義傳令克複各處州縣城池,五日內務必完成剃發,以表示順逆心態。敢於抗命不剃發者,便是與逆賊南蠻勾結,本人就地斬首號令!家財抄沒入官,妻子家人發賣為奴!”
其實,博洛之所以將自己的中軍行轅安排在了嘉興湖州這一路地方上,除了他對外麵宣稱的冠冕堂皇的“為了確保大將軍勒克德渾所部東路軍的側翼安全,牽製南蠻兵馬炮船”之外,更是因為他和圖爾格早早的就對杭嘉湖平原地區的富庶垂涎三尺了。二人出了南京之後稍稍的互相一交流,便立刻一拍即合。沿著湖州嘉興這個方向向南殺了過來。沿途之上,少不得要同各處的富戶們進行一番深入靈魂的生與死的討論,隻不過,這種討論,就像是馬老爺子所說的,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一樣,博洛貝勒隻是用刀槍火銃來和各地的富戶們和顏悅色的繼續進行生死的討論。讓他們在生與死,財富與生命究竟哪個的價值更高等哲學問題上交出自己的答案而已。
所以說,有沒有這道勒克德渾的軍令,對於博洛來說都無所謂,他早已經將沿途劫掠的金銀珍寶器皿,選出了一大批精致的,連同二十名從江南世家大族中挑選而來的江南美女,四十匹天方駿馬,命心腹家奴連夜北上,送到攝政王府上去。幾乎一模一樣的禮物,被另一撥人送給了豫親王多鐸。誰都知道,攝政王最是疼愛倚重這個弟弟了。把這位和碩豫親王溜須好了,便是咱們在江南幹得再過分,哪怕是將江南燒成了一片白地,也是半點事情也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