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彼攻我守(七)(2 / 3)

“你可知這紙墨從何而來?”

“回老爺的話,這不都是行轅庶務采辦而來的嗎?若是老爺覺得不好,那奴婢明天傳話給他,讓他在這淮安府再行采辦些精品便是了。”

“不必了。隻怕到了京城,也未必能夠采辦到什麼別樣的東西。”洪承疇沒頭沒腦的冒出了這麼一句話。那眉清目秀齒白唇紅的書童科兒和船艙中伺候的人們都是他身邊近人,卻都對他這話摸不著頭腦。

“這紙,這墨,都是從李守漢治下而來。連號稱是人文薈萃之地,文房四寶產地的江淮之間都用得是他李家的紙墨,還有何處不是使用他李家的紙墨?”洪承疇在心中長歎一聲。用一句說俗了的話來概括,受曆史局限性,洪承疇那顆兩榜進士出身的腦袋想破了,也想不到商品傾銷這類的概念和手段。他隻看到了這一路北上,沿途各地看到的南中商品在市麵上橫衝直撞的景象,便是他這個朝廷一品大員,桌上寫信用的信箋和墨這類不起眼的東西,都是出自南中。

“從銃炮到火藥,從糧食油料鹽巴到布匹綾羅綢緞,還有那些不是出自南中的?”洪承疇一邊筆走龍蛇寫信告誡提醒博洛不要推進速度過快,免得中了李華寶的奸計,一邊腦子裏倒海翻江的思考著南貨泛濫的情形。雖然眼下南米南布漸漸少了,火藥銃炮更是難覓蹤跡。可是,其他的南貨卻仍舊在市場上比比皆是。“唉!彼等一麵在戰場上與我對峙,一麵又有大量貨色在我大清治下出售。我大清,一麵每日裏作戰日費何止萬金,一麵又有大量銀錢流水價流淌進入南中商人的腰包!這又該當如何是好?”

下筆千言,倚馬可待。洪承疇筆下的功夫十分來得,況且腦子裏原本已經有了頗為成型的想法,自然是一揮而就。一封書信寫成,自己又在燈光下讀了一遍,沒有什麼錯漏筆誤之處,又以工筆小楷謄抄了一遍,簽名花押,用上圖章。命人取來關防大印,在書信封套上用了關防。

喚來行轅中軍,“命人連夜啟程,沿運河南下,火速過江,送到鬆江府前敵,麵呈大將軍博洛王爺處!三日之內務必送到大將軍麵前!各地沿途官吏,若有攔阻,殺無赦!”

那中軍卻是麵有難色,看著洪承疇那白淨麵孔上殺氣浮現的神情,口中有些囁喏:“大人,三日內隻怕是不行,以標下看,三日內沿運河南下,怕是連江邊都到不了的。”

“此話怎麼說?!”洪承疇終於爆發了,那個當年的洪瘋子,洪魔王瞬間回到了宣撫使洪大人身上。一夫而怒,千人辟易。何況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見洪承疇暴怒,一副馬上就要殺人的神情,艙中眾人登時渾身冷汗直冒,除了行轅中軍和書童科兒之外,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行轅中軍用眼睛餘光掃了一眼努達海,“這個狗奴才,定然是他說話做事狂悖無禮,惹惱了宣撫大人,一會少不得要借你這顆腦袋來平息大人的怒火。”心思電轉口中卻是依舊平靜嚴謹額回複:“大人,晚飯時河道衙門送來了軍情通報,南麵揚州的邵伯船閘,兩日前被賊匪襲擾,火燒了船閘。眼下,船閘損毀嚴重,運河河水泄盡,河中大小船隻動彈不得!”

“你說什麼?!區區的小股賊匪,怎麼知道滋擾燒毀運河上的船閘?”洪大人當真是要殺人了!

船閘,又稱“廂船閘”。由閘室、閘首、閘門、引航道及相應設備組成。船隻上行時,先將閘室泄水,待室內水位與下遊水位齊平,開啟下遊閘門,讓船隻進入閘室,隨即關閉下遊閘門,向閘室灌水,待閘室水麵與上遊水位相齊平時,打開上遊閘門,船隻駛出閘室,進入上遊航道。下行時則相反。

座落在裏運河上的邵伯船閘,就是一部中國運河曆史的濃縮。中國是世界上建造航閘最早的國家之一。秦始皇於公元前214年,興建廣西靈渠上陡門,就是利用單閘以調整水差,保證船舶順利通航。從春秋開築邗溝,到後來的大運河漕運、鹽運,直到明清時代,大運河的水上運輸功能,達到了頂峰。

而邵伯船閘,則是出自東晉的那位給我們留下了不少典故和成語的謝安之手。淝水大戰獲勝後,謝安官封太保,都督十五州軍事,權重一時。後來受到皇室嫉妒,謝安被迫請求出鎮廣陵,就是現在的揚州。在揚州東北20裏一個名叫步邱(今邵伯)的地方,築城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