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資深官僚,他對於這些官話文章背後的隱藏的潛台詞實在是太熟悉了。他能夠從厚厚的脂粉下麵敏銳的窺視到那可怕的素顏真相。
“唉!”洪承疇長歎一聲,他從這些零零總總,瑣碎異常的新聞當中,透過層層迷霧,漸漸的捕捉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西賊孫可望引兵馬入滇,入黔,這分明是要效仿闖賊故事,與梁國公彙合於雲貴兩省。隻怕他們要以雲貴兩省和這兩省的土司、官員,甚至是黔國公的人頭來做投名狀。換取梁國公對他們的收容和支持。那一支千餘人馬的小隊,怕便是護衛使者前往河靜等梁國公老巢的!”
“唉!李守漢,你果然是好手段!”看著自己所作的筆記,洪承疇不由得覺得頭頂上冷汗涔涔而出,被河麵上的風吹得一陣陣頭疼。
“以糧草軍火接濟西營兵馬,派遣教練訓練這數十萬兵,漸漸的便將西營賊寇變成你的南粵軍,讓他們在這雲貴川同我大清兵馬往來征戰。唉!可惜了安親王嶽樂,雖然戰陣上英明果敢,但是畢竟少於經曆,隻看到了戰場上,卻不曾看到戰場外的鬥法。隻怕我大清西路兵馬,便要在這川滇之間困守了。從此,數十萬兵馬,便從活兵變成了固守一地的呆兵,不但不能為我大清殺敵立功,反而成了消耗糧餉的無底洞!”
看著地圖上他自己所作出的表示,長達數百裏的缺糧、無人地帶,橫亙在川南地區,這裏的百姓大多數在孫可望大西軍的動員之下,南下進了雲南以躲避兵災戰火。
李宗方向這些南下百姓代表著梁國公宣布,隻要肯南下的,你們沿途的口糧,由我負責,到了南中地麵,則一切照著移民安置條例辦理!這些年來,百姓們多多少少的也聽到了南中的好日子,雖然都不乏向往之心,但是卻隻能停留在想象中。一來,國人的安土重遷思想,總是認為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但凡是在家鄉還能有一點辦法的,都不太願意千裏跋涉。二來,從川南到雲南,再到南中,連綿數千裏的山路,如何過得去?且不要說沿途的狼蟲虎豹,土匪強梁,單是路上的口糧一項,便足以令人望而卻步了。
如今,這兩項難題都有人替你解決了。數十萬人浩浩蕩蕩的南下,沿途又有兵馬護衛,有人管飯,這種好日子,為啥不去?!
於是,原本還算得上繁華富庶的川南地麵,留給嶽樂的,便是一片片的廢墟和還在冒著徐徐青煙的自流井、貢井上的天車骨架了。
沒有人務農,沒有人可以征收錢糧,沒有鹽吃,清軍的幾十萬人馬,便隻能依靠成都平原和從陝西、湖廣等地運來的糧草軍餉過活了。但是,還不能撤走就糧,因為一旦撤退,那麼整個四川,甚至是整個清軍西線戰事,都會立刻崩潰。
“唉!今日才知道當年長平之戰時,為何趙王要催促趙軍速戰速決了!”結合著自己的親身體會,再看看眼前的戰事,洪承疇不由得做出了這樣的判斷。李守漢利在長久,他有的是糧食、軍餉物資,他不怕同清軍對峙、對耗。而清軍,則未必能夠耗得起!甚至可能會被耗死!
“大人!大人!”艙外,有人在輕輕的叩擊艙門。
“進來!”隨著書童進來的,是一名筆帖式,他負責收集管理這些書信、公文、題本抄件之類的文件。“大人,剛剛從幾艘南下的漕船上搜購的新報紙。請大人過目。”
“嗯?他們南下而來,如何會有比我們還要新的報紙?”洪承疇的眼皮不由得突突的跳了幾下。
那名筆帖式也是早已有了準備,提前做了功課的。他口齒便捷的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他們南下時,有人往天津走了一遭,天津衛的商貿區雖然停了,但是卻仍舊有南邊來的海船偶爾會停留,運輸些南邊的產品,自然這報紙也有一些過來。”
洪承疇點點頭,擺手示意那名筆帖式可以退下去了。表麵上他麵色平常,他心裏卻如同油烹火燒了一般。“天津到北京不過二百餘裏,又有海船之便。李守漢可是極為善於利用水師的。如何卻不派遣水師北上,對京師突起奇襲?何況,這段海路,他們也是走慣了的?”
雖然是從天津走了一遭,但是,報紙卻大都還是京師出版的舜天時報。想來那幾條漕船上的人去天津,也不過就是和幾個膽大的走私販子交易,把自己從南邊夾帶來的私貨同他們交換而已。這種小事,洪督師自然是懶得去管。
報紙果然是這幾日方才出版的。裏麵的內容,也都是這半月以來才發生的。
“征南大將軍自金陵出師東征,蘇南各地望風而降。南蠻紛紛潰退,各地官紳,簞食壺漿以迎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