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2 / 3)

許瓊林徑直坐到了下座,將主位空出來,留給了蕭敬之。落座後還不忘說上一嘴,“以後莫要如此......”

聲音溫吞,沒有氣勢,聽在蕭敬之的耳中就好像是軟綿綿的拳頭砸在棉花上麵,並沒有起到什麼震懾的作用。

按理來說,蕭敬之是長孫殿下,是君;今日又算是蕭敬之的生辰,闔該讓她坐在主座上的。沒想到蕭敬之將下擺隨意一甩,直接坐在了下座,許瓊林正對麵的位子上。

“我與你應該比肩,而非什麼拘泥身份。”若真要拘泥起來,我敬著你,愛重了你,你越過我,你在我身邊放肆不拘禮,我歡喜。

許瓊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蕭敬之沒有讓自己坐上主座就已經是克製了許多,倒是沒有必要在拘泥於座次這種虛虛的東西。

左手挽住右手的寬袖,許瓊林將原本擺在主位前的兩盤大蝦擺到了蕭敬之的跟前,這才端起了自己的米飯開始吃起來。

“阿暖剛剛在忙些什麼?”蕭敬之並不好奇,隻是想要找個話題和麵前的人說上幾句。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在阿暖這裏半點都不想遵守。

許瓊林夾了自己麵前的兩片綠葉菜放在了蕭敬之麵前的餐碟裏麵,不疾不徐地回答道:“何老不想擔任科舉主考官,所以我上奏舉薦了一個新的人。”

何老,朝中可以被這樣尊稱的,那就隻有何沛言大儒。蕭敬之有些疑惑:“不想?何老是故意推脫嗎?”

幼時聽母妃講過,何老曾是父親的太傅,對父親尤為的偏愛。為人也是一板一眼的,做人做事都有著一種赤誠的勁頭。還聽說從前皇爺爺有過興建行宮的打算,這何老更是要一頭撞死在那大殿之上也要阻止這種奢靡之風。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不想做科考主考官......

“瓊林去過何府了,何老不願見我。”許瓊林搖了搖頭,不知作何它想。

蕭敬之一下一下咀嚼著嘴裏麵的青菜,隨後垂眸,眼中迸發出色彩。“何老從前是最喜歡我父親的了,不若就讓敬之去勸勸,阿暖就不用為了這人選的事情發愁了。”

說到舉薦了一個新人頂上的時候,許瓊林蹙了一下眉頭,雖然快速舒展開了,但蕭敬之還是瞅見了。阿暖應當是不想要那個人,隻不過是沒有辦法罷了。

“不可!”

這個法子許瓊林也想過,但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那殿下就是眾矢之的,陛下會忌諱。

“那你該如何,硬著頭皮去舉薦一個德不配位的人嗎?”蕭敬之反問,相比於自己,還是更希望許瓊林能走的更好,更坦蕩。

“吃飯!”沉悶了一會兒後,許瓊林站起身來舀了一碗鴨子湯放在蕭敬之的麵前,有些強調似地說了句,“不許去!”

***

下人都已經被盡數散去,就連一向跟著許瓊林的司書也被趕到了外麵。現在這院子裏麵隻剩下許瓊林與蕭敬之兩個人。

還是一樣的院子,就連月亮都好像是和上回一樣,一樣的圓。唯一不同的就是這石桌上沒有了那用玉瓶裝著的葡萄美酒,現在換上了一套配套的酒具。

蕭敬之左手拿著酒杯,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記得阿暖不喜歡飲酒。”許瓊林不喜飲酒是從前自己發現的,宮宴之上除了那一日的葡萄酒少酌了兩杯,沒有見過阿暖飲過一次酒,應該是極不喜歡的。

“酒會醉人,若是身邊沒有能夠讓自己足夠安心的人,酒就不隻是一個醉人的玩意,還是一個有可能殺人的利劍了。”許瓊林慢慢為自己斟上了一杯,蕭敬之在自己的身側,自己有足夠的安心。

蕭敬之搖晃著杯中之物,米酒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晶瑩透亮,看起來格外的誘人,引誘著人喝上幾杯才罷休。

“那一日,阿暖是醉了,還是像我一樣...情之所至......”

簡簡單單一句話,蕭敬之卻說得磕磕巴巴的,期待著許瓊林能給自己一個合心意的答案,又怕聽見一個殘忍的回答。

許瓊林微微抬頭,眼睛看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殿下今年十六了,有什麼想要的生辰賀禮嗎?”前幾日繡好的帕子現在就在自己的袖中,繡工不好,總想著想要再補上一份體麵一些的。

蕭敬之慢慢飲下了杯中之物,美酒在口中遊蕩,慢慢順著喝下去,和那一日的葡萄酒一樣甘甜順口,心裏麵卻覺得有點澀口。先生慣是如此不願意回答,就換個話題......

蕭敬之挑眉,將空了的酒杯輕輕地放在石桌上,“阿暖喚我阿呆就好了。”看許瓊林還是不願意的樣子,蕭敬之低著頭,淡淡地笑了一聲,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就今天。一天罷了......”

“阿呆......”

“阿暖準備了什麼?”蕭敬之與許瓊林四目相對,眉眼流轉之間滿是情意。

許瓊林慢慢從袖中拿出那一方巾帕,放到了蕭敬之的手中。“你這一整日都黏在我的身邊,我也沒辦法找一個合適的盒子給你包起來,就隻能這樣了。”

蕭敬之慢慢抖落開巾帕,竹葉和一個呆字顯現在了自己的麵前。蕭敬之卻眼神珍重,好像是在對著一樣稀世珍寶一般。

“其實阿暖本不需要如此的。”蕭敬之的聲音有些孱弱的感覺,更有些濃厚的自責隱在裏麵。

“其實阿暖就算是隨便給我買一樣市井之中的小玩意,或是隨便讓人從庫房裏麵挑上一樣送給我,我都是歡喜的。阿暖是清風霽月的人物,這種女兒家的東西,阿暖沒有必要花費心神。”蕭敬之將許瓊林的右手半是強硬一般地拉到自己的手心中,輕輕柔柔地摩挲這每一個指尖。

被繡花針刺傷的地方其實早就已經好了,但蕭敬之卻是沒來由有一陣心疼的感覺。“阿暖的手還是要用來握筆,執笏,才不算是浪費。”

許瓊林沒有掙脫,腦子裏麵突然湧出了個問題,不得不問的問題。許瓊林脫口而出,“從前阿呆在農舍之中找的那塊帕子,是誰送的?”是誰送的,要如此珍視,是否是比瓊林重要的人?

說到那塊帕子,蕭敬之這才注意到。阿暖繡的這巾帕可不就和自己弄丟的那塊帕子一模一樣嘛,就連竹葉有幾片,朝向都一模一樣。

特意繡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看來上回的那個也是阿暖拿走收起來的,現在又如此問自己,莫不是…阿暖也為自己醋了……

那是不是說明,那天晚上......阿暖也和自己一樣,是情之所至,難以按捺......

想到這裏,蕭敬之忍不住輕笑出聲。這一笑不要緊,倒是讓許瓊林一下子覺得有些羞窘。馬上就三十而立的人,竟然每次對上蕭敬之一個十六的少年就保持不了自己的泰然……

蕭敬之將帕子慢慢纏繞在自己的指尖,有如繞指柔一般。

低著頭看著手中的帕子溫聲說道:“從前阿暖送給我過我一個,阿暖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