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早來三天。見麵就問:“多大了”?“十八”。“我大你三歲,叫我姐”。我笑。
“我造他祖宗。”剛剛還是滿臉桃花,轉眼已是柳眉倒豎。桃花朝旁邊凳子上踹了一腳,凳子立即四腳朝天。“水沒水,吃沒吃,這是人呆的地方嗎?”
她說:“我太憤怒了,我簡直怒發衝冠!不過,他們答應在今年給我長一級工資,並且我在這裏隻呆一年”。那神情絕不亞於被家長打了兩巴掌又給了兩顆糖的小孩。“這不錯嗎。”“行長還給你個條件。昨天行長說:‘小艾,去辦事處,辦事處的業務全,最能鍛煉人’,行長象個糖人,特可愛”。桃花爭搶說:“隻有沒臉麵的和犯錯誤的人,才到小湯莊辦事處,小湯莊辦事處就是‘老改場’”!我說:“不會吧,有這麼嚴重?再說了,犯錯誤和我沒邊”。“這沒臉麵…,”我嘿嘿笑笑。“我有臉麵,但人家不看我臉麵,所以,我就沒有臉麵了。”
我說:“這種‘老改犯’可比我兄弟在家裏修理地球好多了。”
桃花穿一件紅色的短袖衫,螞蜂細腰,一雙高跟賊亮的淺臉黑皮鞋,恰當的套在美麗的腳上,說不上嬌美,但婷婷玉立。
她幫我把行李放在她隔壁的一間屋子裏。她說:“老李回家收麥前說,明天我們這裏要來一個小夥子,讓他就住隔壁。你真準時”。她說:“辦事處就四個人,主任老李,看門的老關。”
晚上,老關回家吃飯,我倆就坐在院裏聊。四周清靜如野,真一種“悠然見南山”的感覺。“此生足矣”。“屁,煩死了,沒有朋友,沒有吵鬧,沒有遊戲,更沒有夜生活。吃了飯就瞪眼看月亮數星星。在縣行可美了”。我看不清她的臉麵,一定充滿向往。“這就像個修道院,尼姑庵,隻這兩天,我快要瘋了”!她無限神傷的歎口氣。“會好的,等過幾天,我們在院裏種上花,栽上幾棵樹,在後麵的小院裏種上菜,我們就不要到化肥廠去吃了,我們自己做”。她說:“這也是個辦法,至少我們可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時間非常讓人值得珍惜,可在有時候,卻漫長的讓人無法忍受。
這時候有人敲門。我大聲問:“誰”?“我,老關”。桃花說:“除了老關,不會有別人”。我開了門,老關進來。“昨不看電視”?“那破電視,沒有一個台清楚,嗤哧啦啦,讓電視受罪,更讓看的人受罪”。老關嘿嘿一笑,把搭在肩上的白襯衣在背後摔摔,算是回應。不過他還是把窗台上的那台十七寸的黑白電視打開。那意思是說,這不比幹坐著強啊?咿咿呀呀算是個樂子。我說:“都啥時候了,還戴個破帽子”?桃花說:“他就那樣,不知冷熱”。桃花還說:“你可別看他沒有個性子,人家可是標準的縣團級轉業幹部,在我們高山縣也是屈指可數的幾個高幹,隻不過退休了”。我說:“就他”?“看不出吧?老關可是從關內打到關外,又從朝鮮打到我們河南,老關的家在山西”。
幾天時間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我逐漸適應了工作,上班就一個事,點錢。隻要識一百個數字,一下子就都會幹了。隻是不得法,點的很慢。老李說:“艾紅,還是應該快一點練習點鈔,秋天我們這裏還是很忙的。幾個單位交款,就不是用包掂的,而是用麻袋,一次就是幾麻袋”。“真的”?我驚異的問道。老李出去了,桃花強強鼻子。“到秋天還有兩三個月呢,銀行這點玩藝,沒意思”。桃花說。“什麼樣才有意思”?桃花說:“說不上來,反正我們的工作不美,人家有的單位天南地北的,多好”。我說:“不一定吧。天南地北的時候,他一定非常羨慕銀行的工作。你沒聽素平她們說,工資高,清閑,幹淨,不經風不經雨。”
於是,海闊天空,沒有不議論的東西,沒有不說的話。
有一天,桃花問我:“很神秘,談朋友沒有”?“沒有”。我的臉已經紅到耳根。“別不好意思嗎,已經參加工作了,昨還象個大姑娘。說,有沒有?沒有,我給你介紹一個。或者明天我帶你到化肥廠,毛巾廠,電廠,這裏的女孩子多了,你看中那一個,隨便你”。我笑。“算算算了,不說話就是已經有了”。桃花故作不高興狀。
這時候送款車到了,司機在車上叫:“艾紅有沒有吃的”?我說:“有,早上我們做的飯還沒吃呢”。司機看我們做的,有饅頭,有稀飯,還有菜。他說:比我們倆口子做的還全,還挺像回事的。桃花大叫:“吃還堵不住你的狗嘴”?司機對桃花大聲嚷:“江濤還沒給你來信?小心把你甩了”。桃花不說話,白眼多,黑眼少,輕賤的剜了司機一眼。“積點德吧,死張兵”。眾人笑。張兵在上車的時候還大叫:“江濤不來信有我呢”。車子一屁煙走了。桃花不悅,有些氣憤的把長發向後攏了又攏,露出鮮嫩的耳輪。“我們還沒吃呢,你讓狗‘吃’了,我們早飯怎麼辦?他們在縣城什麼不好吃?這裏條件那能和縣城比,隨便那裏都有小吃,早點。這幫人老是到我們這裏找吃的,以後不給他們”。兩個月了,還沒有看到桃花發火。我默然,一臉的驚愕。九點鍾,桃花叫:“艾艾你不吃了”?話中還帶著火yao。“我就來”。我很巴結的樣子。
人民銀行和工商銀行已經分家。聽張兵和縣行來的人講,今天和人民銀行爭一個破煤火,昨天和人民銀行爭一個三鬥的辦公桌,鬧的不以樂乎,真開心。
“兩個銀行的領導還在院裏吵呢。”
“有這麼可笑?”
“當然。人家張行長現在可和牛行長幹上了,過去牛行長把人家強的跟老鼠似的,現在人家可抖了,人家昨天就和他幹了一場。張行長說,‘一個煤火,我賣給收破爛的,我就不會給你牛槽’。今天張行長讓把通向我行的過道給堵上了。真像弟兄分家”。大家開懷暢笑。
麥天了,農行趁著麥收,拚了命的廣告。宣傳車天天都從小湯莊辦事處的門前嗚哩瓦喇的過四五趟。趁著農忙,有時候車子就在東邊的麥地頭能停上個把小時。桃花對農行的宣傳很不以為然,不管怎麼宣傳,工商銀行的業務還是正規的,人們都信老銀行。不過,桃花馬上又對自己的觀點提出疑問:看起來,有一天銀行的業務再不會像今天這樣有嚴格的區分,工商銀行就辦縣級以上工業和商業貿易方麵的業務;農業銀行就隻辦縣級以下工商業、鄉鎮企業、農村的業務;信用社就辦農村和農民的業務。金融業務肯定要交叉。我還沒有發言權。不過當前,我們小湯莊辦事處到幾個所轄的企業辦點事還不是蠻展嗎?水泥、化肥,再緊,隻要一個電話,或是捎個話,或是幾個企業的財務人員來了,我們說一下,幾個廠子的廠長還是給我們這個麵子的。所以,對銀行業前途的擔心似乎還很遠。“你等著瞧,有一天我們也會為自己的工作和吃飯問題發愁。”桃花像是一個預言家,滿臉莊嚴。危言聳聽、杞人憂天、缺乏根據、荒唐可笑、我把一大堆的詞彙放在她麵前。
“你不信?”
“社會主義會讓一個工人沒飯吃?你睜眼看看我們四周,隻要是工廠有工人失業嗎?”
七月的一天,我們不曾意想的事情發生了。
我問:“啥會”?“分任務,我們三個人的工資拿出來二十元和本年度的存款掛勾,我們辦事處八萬元任務”。我說:“八萬元”?“是啊,八萬元”。桃花歎氣:“”過去銀行任務也有,但從沒和職工的工資掛勾,現在確是來真的,完不成任務每個人就不能拿自己的二十元。三個月來,桃花第一次這樣憂憂的歎氣。我一算,若這樣我就每月隻有二十五元。“還看阿信”?我問。“不看了”。她不理我,在院中間站一會。她說:“我睡了”。
突然,桃花又是拍牆,又是喊叫。我從睡夢中醒來,桌上的表已經零晨二點。我有點不請願。“啥事,犯病啊”?“你過來”!“現在”?“現在怎麼了?我睡不著”。“到你屋裏不合適吧”?“院裏本來就是孤男寡女,合適不合適是你說還是我說”?“那……”。“那你個頭啊,你不來我可到你屋裏了”。“還是我去吧,有什麼罪名,還是我這個男子漢來承擔吧”。我做出一種悲壯的樣子。“我說你個傻瓜,我還不至於醜的嚇跑你吧?用不著那麼悲慘,至少我還是女人吧”。她大笑。我邊開門邊說:“我的桃大小姐,我們會不會在小湯莊再演一出《十字街頭》”?“美的你,你就在心裏在默念吧,等你念上十年,到時候我一定嫁給你”。“到時候我可都二十八了”。“你二十八了?我都成老太婆了”!我推她的門,原來她的門就沒有拴。桃花端坐在床上,似有萬種憂愁在心頭鬱結。“我打趣,這門不是給我留的”?“你夢裏沒有夢到”?她說:“艾紅,直覺上,我感到銀行業的競爭已經來了,所以,從今天行裏的會議可以看到,如果還是從前那樣,我們的工資就會有問題,所以我們得向行長建議,在這個英雄紛爭,諸侯割據時代,隻要有地盤,就有一切”。“這似乎有一點杞人憂天”?我揉著發困的眼睛。“我們要向行長建議”。我像是發現了一件稀世珍品一樣看著桃花。我說:“我必須得另眼看你,你不隻是個女人,而且有經世之才”。我說的滿臉莊嚴。她說:“別嚇我,我屬貓,膽小”。“真的,從今天我們國家的經濟改革和政治走向看,中國要走經濟強國之路,這是一條不可逾越之路。不論是西方成熟的資本主義和東方一些發達的國家經濟振興,都有這樣一個過程。值得注意的是,我們現在走的是一條社會主義的市場經濟之路。這就是說,無論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規律性是一樣的”。“所以我說你是膽大,不是膽小,你的看法很超前”。
“前幾天你爸恁晚來幹啥”?
“說了你別笑”。
“我能笑你什麼!我還能笑你什麼?我們彼此不是一樣的嗎”!
父親在家裏看到一片報紙,一個年輕人剛參加工作幾個月,就貪汙挪用公款十萬元。他老人家幾天不能入睡,說,這個年輕人很像我,參加工作的時間、年齡、工作單位,反正連長相都像我。桃花笑。
她說:“你得幫我,人不能就這樣活著,要有自己的樣子”。
這一天是公元一九八六年的七月二十三日。
一念之差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偶然的機會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一句話能讓人上天,也可以讓人入地。曆史沒有定論,一個人的生命還鮮活的時候就不會有定論?
“我有點冷了”,她說。她拍拍自己的胳膊。我順手掂起我的上衣披在她肩上,望著她不太美的臉,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衝動。
清晨像淘氣的小女孩,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窗子上這裏叫叫那裏叫叫。於是,新的一天就在小女孩明媚的叫聲中拉開了序幕。其實,生活就是舞台,有的一聲歎息,有的花腔一亮,有人叫聲我的天呢!有的則是悲壯的一曲緊板……。
可是今天沒有一個人應答。往日,小院裏到這時候總有歌聲,有笑聲,有洗漱聲,更有鳧鳧炊煙,平和、明靜,如同煙塵人家。
晚了,晚了,遲到了,睡過頭了。直到有人在鐵葉作的大門上玩命的敲。
“不上班了?不上班了?”張兵大叫。同來的幾個如同古裝劇中畫個白鼻窩的小醜,笑出一個怪模怪樣的神情來。有人說:艾艾老弟,可別出問題啊,哈哈哈。老弟有豔福啊。然後,丟下款箱一溜煙的走了。我前院叫,後院叫,然後到我們的廚房裏看了一下,沒有。
這時候老李來了,布滿皺紋的臉像一塊浸透水的肮髒的抹布。“桃花呢”?我不答。“問你呢”?“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主任”。也不知從那裏來的勇氣。一股無名火從天而降,我像一個鬥雞豎起了脖子上的雞毛,老李一臉的驚諤。“艾紅怎麼啦?和桃花生氣了”?老李庸懶的雙眼皮使勁的跳了跳,立馬將麻臉上擠在一起的皺紋拉開,展平。我笑笑,“對不起”,我向老李陪不是,並轉身把傳票櫃的門關上以掩飾我的愧疚。
老李對我不錯,一個辦事處的主任辦不了啥事,可他可以直接向行長進言。比如行長知道:艾紅現在已經可以勝任會計了,可以直接對外營業了,工作態度好,不出差錯,任勞任怨,接受能力強。這可是在職工大會上,行長對著一百多號職工的表揚。聽桃花說,能得到牛行長表揚的人不多,行長是一個出色的會計方麵的專家,在銀行已經幹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啊,銀行的啥業務能過了他的眼?隻要人家往那裏一站,你的報表不平,你的帳務有何問題,人家一看就知,況行長對職工素來極嚴,一般職工見了他都不敢正眼相看。桃花還說:牛行長在大會上說,像艾紅這樣的的小同誌,鑽研上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一個人獨當一麵工作,這樣的小青年,我喜歡。所以對老李,我是十二分的感謝。
二人無話,老李隻得在班上頂班,老關在院裏有氣無力的掃地,嘩啦—嘩啦,就像老關平時靜如止水的心境。
這時候電話響了。“小湯莊辦事處”?對方問。話聽來嚴肅。“是,”。“李主任去了嗎”?“來了,我叫他”?“你告訴他,桃花在縣行,她一會就回去”。我還沒有答應,電話就掛斷了。
我的心咚咚直跳,有種莫名的緊張。
桃花真是去縣行了。
時間不長,縣行的吉普車來了。桃花從車上下來下說不上高興,但分明有一種幸福蕩漾在臉上。張兵開車走了,桃花進屋。“你去了”?“去了”。老李一頭的霧水,但也不好發作,行長都這樣說了,他隻能認了,但臉像破鞋摔了一樣,烏青著,悶頭悻悻而去。
耶!兩人在空中擊了一下。
時間真快,我自參加工作以來,還從來沒有這樣飛快的時間感覺。怎麼樣?慶賀一下?割兩斤肉?打兩瓶酒?
雖然是七月,可太陽並沒有那麼嚴酷,相反有一種慈祥的感覺。隔壁商店的套子走過來,臉笑的跟瓢似的。“有什麼好事?又是唱又是跳的”?“不告訴你,告訴你,你也不懂”。三個人正在高興,吉普車又嘎然而止。大套伸伸舌頭出去了。牛行長先進門,後麵是付行長劉剛。哈,這麼熱鬧!桃花和我先是一怔,而後對視一下。不言而喻,和桃花到縣行去有關。牛行長和劉剛行長坐定,牛行長說張兵,去,到小湯鎮買點菜,今中午我們就在這做一頓,小桃和小艾這裏肯定沒有這麼多菜。我倆麵麵相噓。中午飯,張兵操刀我和桃花打下手。牛行長和劉行長在營業室下象棋,老李在旁邊觀戰。
午飯後,牛行長到外邊的水池洗了一把,而後掂一把椅子到水池邊坐下。桃花說,我涮碗。牛行長說:別急涮碗,我們先在這裏說一會兒話。於是,幾個人就在水池邊的樹蔭下坐定。牛行長看了大家一眼,對劉行長說:“我先說”?“說吧”。“有啥問題你做補充。”
牛行長說:“桃花,我真沒有看錯,你是我們行的才子,你更是我們行的驕傲,你的才氣,前途無量”。他頓一頓,仿佛剛看過一本讓他回腸蕩氣的書,回味之餘在桌子上磕一下,就要放回它書架上的地方。牛行長的嘴裏噴出濃重的煙霧。應該說,你很有思想,有上進心。在銀行由政府機關、監督、管理型向服務型企業轉變的時候,我們需要這種超前的思維。你的想法大氣、遠見。談話往往是這樣,說話人總先把書撲楞楞的翻開,待講話人真要發表自己的言論時,他一定會把書合上,看得出牛行長這時已經把書合上,要下自己的結論。他說:“但是話說回來,我們還是應該看一看,聽一聽上級行的具體安排。中國式的銀行運行了四十多年,一股春風,一夜春風就真的成為商業銀行了?這不扯淡嗎?花還是去年的花,樹還是前年的樹。本是一顆胡楊,要它成為一顆家槐,除非你把他鋸了重栽。是不是這樣?”牛行長盡量讓話變的親切。
桃花想打斷牛行長的話,牛行長示意:“你先聽我說,我們隻是討論”。
他接著說:“向企業轉變,上級有這樣的提法,可是更具體的操作辦法,更實際的政策,更有效的措施,啥都沒有。也就是隻行的春風,還不見有人砍樹”。牛行長的質樸與直白,我幾乎感動的要哭。可這最後的一句,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讓人突然想起人們對他的種種說法,專製、跋扈、因循守舊、冷若冰霜……“年輕人不能隻有豪情,要切合實際,更要聽黨的話。”牛行長說:“我們不能心一熱就想入非非,我們不能辮子一扔就要革命”。牛行長儼然一個文化人。“我們得依規矩一步一步的走,我們不能出這個風頭,你說是不是這樣”?他扭回頭用征詢的目光對劉剛說。劉剛行長說:“這個問題,我們已經在黨組會上統一了思想,銀行的改革怎麼改,我們應當慎重,聽上級行的命令”。
*老頭子不是還說嗎?‘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放大一些嗎’?大政治家和小政治家看來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大政治家稱之謂‘政治家’,小政治家人們隻能稱之謂‘政客’,其道理是不是在於此?
桃花仰起臉,“我隻是建議,這不能叫出風頭……”。牛行長打斷她的話,“桃花同誌,你理解錯了。我們沒有說你出風頭,我是說我們高山工行不能出這個風頭”。牛行長似乎隻會傳導陰鬱的臉表現出的一絲不快,迅速占領麵部的各條皺紋,濃重的雙眉,像是打在臉上的一個黑色的領結,表達著內心的嚴肅與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