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2 / 2)

朱沅點頭:“琴要彈好不容易。這些消遣的名目,隻要愛玩,總是易學的。”

沈娘娘想想也是:“這話有理。”

朱沅思忖著沈娘娘的個性,隻怕也不喜人手下留情,於是便認認真真的將沈娘娘殺了個片甲不留,沈娘娘果然高興,笑著說了聲:“好,閑來也有人一道消遣了,我最不耐煩旁人讓來讓去的。”

一時又喊住朱沅,再來一局。

正是興致頗高的時候,沈娘娘得用的貼身宮女糖兒進來給沈娘娘奉了杯茶。

沈娘娘想起一出:“給沈女官倒一盞荊花露來”,說著對朱沅道:“說是極好的,就是太甜了些,你們這樣的小姑娘想來是喜歡的。”

朱沅笑著謝恩。

糖兒依言又斟了杯荊花露上來,朱沅再次謝過沈娘娘,這才嚐了一口,隨即笑道:“雖然甜,卻並不膩人。荊花露清熱潤躁,娘娘嫌甜,多兌些水再喝也是好的。外頭天冷,總縮在暖閣中,暖和歸暖和,火氣卻旺,喝這個正好。”

沈娘娘心中一動:“你倒知曉這個。”

朱沅點頭:“臣女在醫書上看來的。荊花生在高涯,兼之枝身帶刺,十分不好采得。”

沈娘娘若有所思,過得片刻側臉看到了糖兒欲言又止的站在一旁:“有何事要稟?”

糖兒多年服侍,早知沈娘娘脾性,戰戰兢兢道:“輔國公夫人入了宮,此刻正在皇後宮中晉見,遣人來報,想給娘娘請個安。”

此話一出,果然沈娘娘的臉就沉下來了,一時暖閣中落針可聞。朱沅和糖兒也不敢出聲,糖兒更是連喘氣都半憋著。

因著靜,殿外花園中小宮人的一聲歡呼就遙遙傳了進來:“下雪啦!”

這一聲像戳破了這個真空的氣囊,幾人都是神情一動,鮮活了過來。

沈娘娘冷冷淡淡的道:“就說本宮不得空,就不見了。”

頓了頓又道:“讓她盡早出宮,不要過多停留在宮中。”

這句話一字一頓的,滿是戾氣。

糖兒答應一聲,趕緊退了出去。

朱沅垂著眼,就當沒聽到似的。

沈娘娘卻沒了玩棋的興致,懶的指了瑤琴:“替我搬過來。”

朱沅下了炕,替沈娘娘搬了瑤琴上炕,沈娘娘接過,盤好腿,再將琴放在膝頭,慢慢的撥弄起來。

悠悠的琴聲盤旋於鳳儀殿上,沈娘娘麵上又現出癡意,不知神飛幾千裏之外了。

她沒出聲讓退下,朱沅也隻好立在一邊看著。

朱沅不懂琴,又是情薄之人,此刻也聽出沈娘娘一片哀惋之意。她看著沈娘娘國色天香的樣貌,作這樣傷心欲絕之態,心道這天底下隻怕也沒幾人能抵擋得住了。也不知為何就到了今日這地步。又想及自身,隻能歎一聲造化弄人。

這邊一曲終了,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輕柔的笑聲,沈娘娘頓時臉色一寒,瞬間撥斷了琴弦,側過臉盯著門口。

就見珠簾挑起,走進來一個著白色衣裙的婦人。

她通身不見多少飾物,青絲隻用一對瑩潤的羊脂白玉釵挽起。大冷天裏,裏頭一件白色的通袖夾祅,隻在領下繡了一簇淺粉近乎無色的海裳,腰身處顯見得是用了心思的,半點也不見棉襖的臃腫,仍然掐得腰肢纖纖,下頭卻不是棉裙,隻是條布料略厚的白色落地長裙,裙角亦是幾簇淡淡的海棠花,讓人看著就替她覺得冷。所她幸外頭披了一件通體雪白,不見一根雜毛的雪狐皮裘。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這話再沒有錯的了。

這婦人一走進來,便奪了滿室的光彩,先前朱沅還覺沈娘娘生得國色天香,見著這婦人,方知道什麼叫傾國傾城。明明有五分相似的五官,這婦人就像是天上的雲,沈娘娘相形之下不過是地麵上的一朵花罷了。

她笑著款款走近,柔聲道:“姐姐的琴聲還是這般動聽。”

朱沅隻覺得沈娘娘一身的尖刺都要豎起來了,她緊迫的盯著來人,像是下一秒就恨不得撲上去撕了她:“你怎麼來了?!”

戚夫人沈蘊棠被沈娘娘一喝,停住了腳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姐姐……”

珠簾被甩開,皇帝大步走了進來,滿臉不悅:“蘊蘭!”

沈娘娘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前一後的兩人,過了一會就捂著嘴笑不可抑,一時竟笑出了淚花,伏倒在炕桌上咳嗽起來。朱沅忙一手輕撫著沈娘娘的背,一手端了茶水給她。

戚夫人抿著唇,一雙眼睛不解的望著沈娘娘。

皇帝沉著臉道:“笑夠了沒有?有何可笑?!”

沈娘娘擦了擦眼角的淚:“喲,你們還真不避諱?皇帝與重臣妻室同行?”

戚夫人忙道:“姐姐這話怎麼說的?我隻是在皇後宮中,恰巧皇帝姐夫也過去了,再一道前來探望姐姐。”

皇帝的臉本來已經黑了,這時又放鬆了些,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