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緩步走向大笑不止的沈娘娘,纖纖玉指解開了皮裘遞給宮人,身姿輕旋,伸手去接朱沅手中的茶,柔聲道:“我來罷。”
朱沅輕輕一讓避過:“這是臣女的份內之事,不敢有勞夫人。”
戚夫人也不在意,用手輕輕的撫了撫沈娘娘的脊背,嗔怪道:“姐姐總愛胡思亂想,玩笑話兒說多了,也是不雅。”
沈娘娘反手一下打開了她的手。
皇帝擰起了眉:“蘊蘭!”
戚夫人忙道:“陛下息怒,姐姐有恙在身,不該與她計較。”
皇帝聞言舒展了眉頭,含笑看著戚夫人。戚夫人似被他讚賞的目光看得羞澀的垂下了頭,露出一段修長優美的雪頸來。
這個姿勢讓人覺得她像隻高雅的天鵝,亦像一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蝴蝶。讓人想溫暖她,又想扒下她高貴的外衣,看她驚慌失措。
皇帝目光黯了下來,喉頭滾動。
沈娘娘看著這眉來眼去的,不由呼吸急促,神經質的將手中一團絲帕用指甲扣出了數個洞眼。
皇帝終究還是有些兒自製力的。
老戚國公曾在當今皇帝任太子時擔任太子太傅,現任戚國公又是心腹重臣,經太後隱諱點醒後,皇帝也並不想做得太過難看。
然而戚夫人卻在皇帝的注目下,珠貝一般的耳尖慢慢的染上了一些嫣紅,她有點驚慌的拿手捂住了耳朵,一雙秋水眼斜裏瞄了皇帝一眼。
這樣掩耳盜鈴的樣子可愛得讓皇帝都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沈娘娘搶過朱沅手中的茶水,一下潑到了戚夫人的麵上:“賤人”!
戚夫人啊了一聲,鬢角的水滴落如珠線,狼狽也無損她的美態。
沈娘娘已然是紅了眼,撲上去一把揪住了戚夫人的頭發:“小賤人,供你吃喝,供你穿戴,沒有過半點對不住你,你為什麼就要和我作對?你為什麼偏要來搶我的三郎?!”一邊罵,一邊就伸手向戚夫人臉上去撓。
皇帝早已是搶先兩步,扣住了沈娘娘的手,臉色陰沉:“蘊蘭!”
他繃著臉將沈娘娘往後一搡,望著沈娘娘一字一句道:“說過多少遍,她沒有和你作對,是朕想要誰就要誰。”
這話一出,不單屋子裏的宮人,就是朱沅也立即跪地,垂著頭力求減少存在感。
沈娘娘那裏聽得進去,契而不舍的再度撲了上去:“就不該接你回來,不對,應該在繈褓中就將你掐死!”
手還沒有碰到戚夫人呢,就被皇帝再度一把搡了回來。沈娘娘一個不穩跌落下炕,後腰正頂在炕沿上,頓時嗚咽一聲,疼得蜷縮起來。
皇帝卻去看戚夫人,戚夫人已是梨花帶雨:“……母親和姐姐疼我,我是一世也不敢忘的,姐姐為何要這般說?”
皇帝有些不以為然,她已是身為國公夫人,還是如此謹小慎微,足見其嫡母沈老夫人的威勢了。
皇帝當下不耐煩的道:“起來!走罷!”
戚夫人被他喝得一個輕顫,收住了淚,怯怯的下了地,仍是頻頻望向沈娘娘。
皇帝率先走了出去:“不許沈氏出鳳儀殿,令其好好清醒反省。”
戚夫人匆匆忙忙對著沈娘娘一福:“姐姐莫氣了,既然嫌我礙眼,我便下回再來看你。”
又對著屋裏眾人道:“好生照看娘娘,莫以為她失了勢就慢待,仔細你們的皮!”
真是軟慣了的人,發起狠來也是軟綿綿的,皇帝在外頭聽得都笑了。
等戚夫人趕了上來,她又連聲求情:“陛下切勿責怪姐姐……”
皇帝冷著臉,聽她焦急的說了一路,出了鳳儀殿,要上步攆,這時側臉看了看戚夫人半濕的衣襟,遲疑了一下才道:“去清元宮換身衣衫。”
戚夫人的臉一下紅透了,停住了喋喋不休的嘴,低聲應了聲:“是”。
輔國公府的戚老太太沉著臉,拿手杖一下一下的戳著地磚。
丫鬟們半聲也不敢出,立在一邊當人偶。
過得片刻戚國公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還沒開口叫娘呢,戚老太太就拿起手杖照著戚國公身上招呼:“你個不爭氣的!”
戚國公苦笑著躲避:“娘……!”
戚老太太一揮手讓人都退了出去,又抽了戚國公一杖:“你又讓你媳婦入宮了?!”
戚國公扛著打走到她腿邊跪下,沉默半晌歎了口氣道:“實在是攔無可攔。”
戚老太太將拐杖一頓,也沒了辦法:這話又不能挑破,強行阻攔總有些牽強。坐下來,想來想去氣不過,拍著桌子咬牙切齒道:“都是你這孽障!當初貪她貌美,死活要娶她進門。她除了那張臉,還有那一樣能說得出口?偏偏請了這麼個賤|人來毀我戚家百年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