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子席位的上首處坐著的正是被人們談論已久的宇文琦,他穿一件藏青色錦服,袖口和下擺用金線繡了罄竹紋路,較之以往的殺伐決斷,此時的他別有一番淡雅的書卷氣息。
他端著酒杯,輕輕放在唇邊,讓人看不清他唇角是否有個或大或小的弧度,大殿中央,舞姬們翩然起舞,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好似在欣賞,又好似在思考,總之,叫人捉摸不透。
宇文曌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兒子,自己對這個兒子到底是什麼感覺呢?其實他也說不清,猶記得宇文琦出生時,他也曾欣喜過、興奮過、感動過,畢竟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但現在,你若問他是否還有那份欣喜、興奮和感動,他大抵已經答不上來了。
不看這些豐神俊朗的兒子,宇文曌覺得自己尚年輕有為,可看著他們,宇文曌幾乎是不受控製地便會想起西邊的落日。
皇後雙手捧起酒杯,目光柔和,笑語晏晏道:“陛下,臣妾敬你一杯。”
宇文曌從兒子們身上撤回視線,轉而投向了她,今晚的皇後與以往也很是不同,見慣了羸弱的她、與世無爭的她、素顏清秀的她,忽而有些不習慣她的雍容華貴和氣勢逼人了,是的,宇文曌就納悶了,皇後怎麼就有了一種連他都驚歎的氣勢?
斂起稍稍詫異的思緒,宇文曌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寬和的笑:“皇後真是越來越讓朕刮目相看了,也不知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從前倒是朕眼拙了。”
言罷,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皇後小酌了一口,白皙的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仿佛二人初遇時,那種秋水盈盈的悸動瞬間漾開在了眼角:“陛下言重了,臣妾臥病多年,難得陛下不嫌棄臣妾這個糟糠妻,待臣妾二十年一如往昔,而今臣妾身子大好,自然不能再讓陛下憂心,若是陛下不習慣看到臣妾,過了今晚,臣妾便再不出寢宮即是。”
這是……以退為進?宇文曌的濃眉一挑,軟軟弱弱的話聽在耳朵裏卻是有種微微的刺痛感,這真的是他的皇後?宇文曌淡淡笑開:“怎麼會不習慣?皇後身子大好,朕心甚慰,來,朕敬皇後一杯。”
“多謝陛下。”皇後也不矯情,就這麼和宇文曌喝了起來,不多時,便有些微醉。
宇文曌深深地看了皇後一眼,卻是沒再多言。
這時,夏侯奕帶著明琅步入了大殿,二人繞過歌舞獻藝,行至宇文曌和皇後跟前給二人見了禮。
宇文曌多日不見宸妃,實在思念得緊,而今看著與宸妃三分相似的明琅,思念更是如潮汐一般滾滾襲來,很快,深邃的眼底便有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色澤,夏侯奕見狀,握住明琅的手,道:“陛下,我母妃身子有些累乏,不能來參加宴會,叫我向陛下表達歉意。”
宇文曌稍稍回神,笑了笑,像個慈祥的父親:“既然身子不好,待會兒朕派禦醫隨你回府探望一番吧!朕也就這麼一個最親的姐姐,總不能怠慢了去。”
宇文曌大概是被皇後給刺了,自己說話也刺刺的,夏侯奕沒太大的感覺,當你不在乎一個人的時候,他做什麼、說什麼都已經無法影響到你了。夏侯奕道了謝,和明琅分別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好。
不多時,夢爺和寧西也進入了大殿。
這些日子,夢爺和寧西的相處大家有目共睹,心裏對這門親事的肯定又多了幾分,聽說今晚夢爺會攜重禮向寧西下聘,也不知會是怎樣的重禮。
夢爺就坐在宇文琦的旁邊,二人談笑風生了幾句,和諧得宛若一對父子,盡管年齡上的差距沒那麼大,可還是讓宇文曌皺起了眉頭,想起心中的那個決定,不由地有些微微動搖。
皇後注意到了宇文曌的神色,不著痕跡地朝宇文琦瞪了過去,宇文琦正笑著和夢爺說寧西小時候的趣事:“……是的啊,她就那樣,搶不到也不哭,大家都以為她沒脾氣,然後回到屋裏便把自己關了起來……”
說著,借喝酒的機會給了皇後一個安心的手勢。
皇後悄然鬆了口氣,兒子大了,不能像控製一個孩子那樣去對待他,好在他還願意聽話。
夢爺笑得春風和煦:“原來是個愛生悶氣的人,這個與你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仿佛,對寧西的事很感興趣的樣子!
宇文琦放下酒杯,宮人迅速滿上,他端起,沒急著喝,而是問道:“好幾天沒看到麗公主了,她去了哪裏?”
按理說,這樣的宴會,秦麗不該缺席才是。
夢爺喝了一口酒,笑容不變:“小丫頭頑皮,前些日子帶著侍女出遊了,說是得好些日子才回,我派了人暗中盯著,生怕她鬧出什麼亂子,照目前來看,她還算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