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壽奶奶把白娘子的故事講完，已經是傍晚時分。
眾人紛紛散去，隻有幾個家離的近的姑娘媳婦還在嗑瓜子閑聊。這時門外傳來小孩子們陣陣喧嘩，庚倩倩耳尖，蹦蹦跳跳邊往門口跑邊嚷：“是瘋婆子！瘋婆子又來了！……”。
延壽奶奶搖搖頭，山村孩子們平時太無聊了，來個瘋婆子都是樂子。
這個瘋婆子在附近幾個村莊來回晃蕩近一個月了，延壽奶奶看著可憐，曾經給過她幾次吃食，接觸幾次後感覺不是瘋子，是個啞巴加癡呆。雖然蓬頭垢麵的，但是可以看出是個挺俊的姑娘。
延壽奶奶就動了心思要留下她，不過心裏總是有個坎，覺得太不地道，又顧慮人家父母會找來。今天被庚長福他們一鬧，她也對明年的年景擔憂起來，心想萬一受災，孫子的事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略一沉呤，抓起一把糖也出了門。
瘋婆子個子不高，大概剛剛一米五，渾身油垢汙泥，看起來少說有三個月以上沒有梳洗。
大過年的，討些吃食肯定容易，這時候從村外來到自家門前，延壽奶奶覺得這是天意，是死去的老頭子在天之靈顯聖。
到門口一看，瘋婆子的破背包果然鼓鼓囊囊的，估計裏麵裝著不少好心人給她的食物，正拿著一根小竹竿追逐剛用土塊扔她的淘氣小孩。
一個小孩點燃一個鞭炮向瘋婆子扔過去，看到落在身前冒著青煙的鞭炮，她楞了一下，立即快速用竹竿挑開，鞭炮劃著條弧線在一個追過來的小男孩麵前炸響，嚇得他腳步一滑摔倒在地，哇的一聲哭嚎起來，瘋婆子又叫又跳的慶祝，好像獲得了不起的勝利。
“去！去！都回家吃飯去！真不懂事，就會欺負可憐人。……”。延壽奶奶驅散淘氣的小孩子們，扶起跌倒的小孩，安慰幾句打發走，才向瘋婆子走去。
瘋婆子低頭拉扯衣服，徒勞的整理著衣衫，樣子怯怯又依稀有些靦腆，延壽奶奶心裏一酸，把手裏的糖果遞給她說：“閨女，吃糖。過年了，你怎麼不回家？”
瘋婆子高興的接過糖果，笑著不停點頭拍手，忽然像認出延壽奶奶似得，一臉希翼的看著她。延壽奶奶以為她想多要點，就笑著說：“你先吃，吃完再說。”
瘋婆子茫然的看了看延壽奶奶，有些失望的就近坐在一塊石頭上，將注意力集中在手裏的糖果，急切的剝開包裝紙往嘴裏塞。
剝開第三個糖果時，她想起了什麼，伸手在破背包裏掏了半天，掏出個髒兮兮的米粿，用力小口小口的啃著，啃兩口含一下糖果，一會兒又吐出來，再啃兩小口米粿，又再含會糖果……。
米粿是清江省一帶，年節時必不可少的祭祀供品，用精米蒸熟打製，沒放任何調料，一般是切片油炒後食用，也有人蒸熱後就著鴨肉、鹹菜食用。
現在天氣冷，米粿被凍的硬邦邦，看瘋婆子的吃法，明顯是以前經常這樣吃，難道她流浪好多年了？延壽奶奶鼻腔一辣，眼圈紅了起來，哽咽著說：“閨女，你是哪裏人阿？”
瘋婆子茫然的搖搖頭，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忘了自己家鄉的名稱。
延壽奶奶又問她叫什麼名字，家裏有什麼人，父母叫什麼，她一概不知所雲的搖著頭，延壽奶奶歎口氣要放棄時，她突然拿起一小段枯樹枝，在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上”字。
延壽奶奶大喜過望，猜測可能是很遠的外鄉人，聽不懂這裏的方言，於是邊說邊比畫，要弄明白這個“上”字代表什麼意思。
嗓子發啞，額頭冒汗的延壽奶奶無奈的放棄。瘋婆子不停的點頭，眼神散亂飄忽，明顯是什麼都沒聽懂。
見延壽奶奶無奈的停下來不開口了，瘋婆子著急起來，伊伊吖吖的叫著，拿著枯樹枝指指自己的腦袋，又指指延壽奶奶家門口，再指指地上的“上”字。
延壽奶奶眼睛亮了，比畫著一字一頓的說：“你的家在上……”。
瘋婆子激動的猛點頭，像小雞啄米似地。延壽奶奶長出一口氣，終於猜對了。不過念完她所知的帶上字的地名，她仍然是茫然的不停點頭。
延壽奶奶無奈的笑笑，說：“閨女，不急！先到我家住下，我們慢慢來，總能搞清楚你家在哪兒。走！到我家住下。”
燒了鍋水，給瘋婆子喜了個澡。好水靈的姑娘，延壽奶奶不禁讚歎，鳳眼純淨，黛眉如畫，瓊鼻櫻桃嘴，雖然有些瘦弱矮小，但該凹的凹該凸的凸，除了嘴唇泛白，臉顯菜色外，活脫脫的一個嬌美人。
“娘！你怎麼把她領回來啦？”庚仁毅回來了，看見穿著母親的舊衣服，坐在灶膛口烤火的瘋婆子，皺著眉頭問。
“等會再說，快拿剃頭刀，把這頭發剪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怎麼能理發！”
“怎麼不能，新年新氣象，給她改運，以後過好日子，再也不用流浪。...別磨蹭！天快黑了，她很久沒洗頭，天冷易受寒。再說這一頭虱子，不剪掉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