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米奇,來點什麼?”

“煙,李姐,老牌子。”

我從醫院小賣店出來,打開煙盒,抽出一支點燃,深吸一口,緩緩吐出。

我叫微生米奇,複姓微生,這雖怪,卻也是漢人的姓氏。至於這米奇二字,說來有些令人心痛,據我父親所講,那年家中正在吃緊,母親就要臨產了,卻在吃飯的時候從大米中吃出三粒金豆子來,因此才有了錢令母親將我生下,所以父親便把我的名字取為米奇,即大米中的奇跡。後來,終於知道那三粒金豆子原來是祖父見我家困境潦倒偷偷放進大米中的,而父親又是個十分要強的男人,再困難也不會接受祖父的救濟,那會令他感到恥辱。並且祖父也不是有錢人,三粒金子是他僅有的財產。所以父親總是對我說“要不是你爺爺,現在還不知道你在什麼地方”,因此我對爺爺也是十分敬愛的。

微生米奇,即我,23歲,是個大夫,眼科大夫。在這家醫院工作半年了,雖說隻是半年,也知道祖國醫學是博大精深的,可已經膩了。我並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卻也不會太出格。對醫學,從未憧憬過什麼,記得當時報誌願時,父親逼著我說:“你給我報醫學院!”這是源於父親對醫學的憧憬。而在某種程度下我還是比較傳統的,父令如山倒嘛,我是個孝子。

煙還未抽完,就聽身後汽車喇叭叫個沒完。

這種情況下,我通常會猛地回頭大罵:“仨兒,你個王八蛋,快給我下來!”而我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從那輛黑色廣州產本田車上下來的人正是仨兒,他正嬉皮笑臉地衝我走來邊說:“米大夫,我腰痛。”

我輕哼一聲:“痛得少,去泌尿科把腰子切了就不痛了。”

仨兒一摟我的脖子:“走,上車,去我家喝一杯。”

仨兒叫馮元,是我一個盟兄弟的朋友,當我說要來這座城市時介紹給我認識的。他家很有錢,老爸是一家玻璃廠的老板,有著幾家分公司分布在城市的各區。家裏就這麼一個兒子,因此也都由著他的性子玩。馮元是哪個藝術學校出來的,是個畫家,卻從未畫出過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大多的作品都被印在他老爸所經營的玻璃上,聽說有他畫的玻璃都很難賣出。

畢加索是仨兒的偶像,他也時不時地畫出些印象派的東西,沒事時也衝我講解,這個地方怎麼巧妙啦,那個地方怎麼運用了線條啦,看得我希裏糊塗地說:“好!好!經典!”

車子已駛進他家大門,停在車庫。我們下了車,穿過一個小型花園,走進他家別墅似的大洋房,在一樓的客廳坐了下來。

我剛坐下,仨兒的母親就從樓上下來笑著對我說:“米奇來了,來,吃水果。”說著從茶幾上拿起一盤水果送到我麵前。

我忙站起來:“阿姨,您別忙了,我自己來。”

仨兒的母親是個典型的賢妻良母,而他的父親也是個顧家的好男人,說是蓋這別墅時耗盡了他家三分之二的財產。一個如此為家的男人必定是個好男人。

馮阿姨坐下來陪我聊了會兒便上樓休息了。我見馮母走了,鞋子一甩橫躺在沙發上,嗑了幾粒葡萄,點燃支煙,吸了一口:“仨兒,小紅呢?”

“她去買菜了,呆會咱倆不得喝兩口嗎?”仨兒叼著煙,眯縫著眼擺弄著DVD機。

小紅是仨兒家請的保姆,聽說是湖南哪個山區的,說是那片兒的人沒幾個能吃上飽飯的。小紅背井離鄉到這座城市兩年了,沾染了一些都市的色彩,卻和她那種樸實的本質完美的融合,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語的美。可愛與樸實,機靈與真誠的結合,以至於我一開口便問她的去向。

仨兒放了一張戰斧樂隊的歌碟,嘈雜的音樂響起,主唱牛子扯著嗓子以近似於恐怖的聲音吼著詩一般美麗的《死城》:

這灰色的眼淩亂飛散

風吹不透這夜

這幹枯的人

怎能入睡

我在半夜中凝固

淚纏繞人夢

我在痛苦中融化

心堅冷如冰

我低歎一聲:“你聽這歌,不怕你媽心煩?”

仨兒二郎腿一蹺,從果盤中掰了個香蕉,撥光皮咬了一口:“沒事,我們家這牆隔音效果好。”

我走過去把音響聲調小,重新選了一張I*M樂隊碟放了進去:“這是你媽身體不好,要是很好,你非炸了這屋不成!”

“去,”仨兒把香蕉皮丟進果皮箱“這不是在一百個人都找不到音樂上有共同語言的人嗎?今兒還就讓我遇見你了,不得好好感受感受這中國搖滾樂的震撼嗎!”

我又躺在沙發上:“扯吧你就!這震撼得分在什麼地方。在南極,一年震個百八十回沒問題,要是到了東南亞,萬把年震了一次引得海嘯泡死好幾十萬口子,中國政府還挺著急,捐這捐那,說是全人類的災難,不分國界。76年唐山大地震時怎沒人說這話呀?弄的現在人人捐資捐物,小學生一個個聲稱自己是國際救援注意精神。唉——世道變了,自個兒國家受災受窮的還顧不過來呢,弄得跟大款似的,咱國家什麼沒有——送啊!這不打腫臉充胖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