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策無奈地將頭轉向一旁，正好與鄰桌的編輯視線碰在了一起。他發現鄰桌正在掩麵而笑。他又看看周圍，四麵的眼光也都齊刷刷地向他投來，在竊竊而笑，連主任也在注視著他們。他隻覺得全身的血液正往上湧，衝擊頭頂，化作一腔怒火，一觸即發。正在這時，他看見主任正在向他擺手，示意他不要發作。
隨後，馬策心中像打碎了五味瓶，急得麵紅耳赤，無奈低下頭去。他隻感到大腦發懵，兩耳邊發出“嗡嗡”的聲響。他一言不發，也未聽見王華之後來對他講的什麼。
末了，王華之翻著大樣的下半部，說：“我的文學作品中也有一些錯誤，但也怪我有些稿件不清楚。總之，這上麵我已經標出來了，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把書出好。這本書有72個表格，你們一定費了很大力氣，我還是要感謝你們為我付出的勞動。”她站起身，向馬策道個“再見”，便向外走去。
馬策沒有吭氣，眼睛衝著她的背影狠狠地瞪著，咬牙切齒。他恨不得上前揪住她，將她打個半死。
李紅豔則跟在王華之的後麵，邊走邊說：“我們可以按你的要求修改一遍，再出個大樣送給你。”
“好，好，謝謝，出來以後送給我。拜托了，小李！”王華之客氣地回答，又同李紅豔握了握手，之後走向公司的大門。
主任走了過來，拍了拍馬策的肩膀。
馬策喘息幾口，委屈地說：“再換個編輯吧，這表格需要一定的設計技術，我確實做不到。”
“不要這樣頹廢嘛！”主任勸慰道，“剛才的事我們都看到了，作者確實有些過分。年輕人要挺住，我可以找個設計師教你一下。”
此後的一周內，馬策在一名設計師的指導下，修改著樣稿。脫稿後，他請了3天病假。
三
馬策病情痊愈後來到單位，剛打開電腦，隻見QQ上顯示：
馬老師，到會客室來，有要事相商。
對方顯示的是李紅豔。
他來到會客室，坐在李紅豔對麵，而李紅豔則走過來緊挨他坐下，手中捧著新出的第二次大樣。
“馬老師，實在對不起，我……我也是愛莫能助……”李紅豔難為情地說。
馬策莫名其妙地瞅著她，不知什麼意思。他思索片刻，按捺住心跳，說：“有什麼事你直說吧，我挺得住。”
“昨天客戶又來了，跟主任又鬧了一陣子。”
“怎麼，二次大樣她還不滿意？”馬策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她、她……”李紅豔吞吞吐吐。
“快說！”馬策著急了，催促道。
“王老師說，這次表格雖然都做對了，但有的在規格上還不行。比如說有的應該做扁一點的，可你做得太長；有的文字應該排一行，而你卻排成了兩行；還有……”
“還有、還有，還有許多都不符合她的要求，是不是？”不等李紅豔說完，馬策就迫不及待地搶住了話頭。這幾天，他一想到王華之，氣就不打一處來，現在終於發作了。
李紅豔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沉默一陣後，馬策心緒稍稍平靜，耐住性子問：“那，她跟主任鬧什麼了？”
李紅豔恐懼地抬頭看了馬策一眼，沒有開口。
“說吧，該發生的總要發生，躲是躲不過的。”馬策縱然心中七上八下，但還是極力壓抑著，語氣還是放緩和了。
“她要求更換編輯，昨天主任已答應讓張編輯接替你。另外，她還增添了一部分稿件，做為第三部。”李紅豔低聲說道。
馬策聽後，心中立刻像一道寒流劃過，令他急促地喘息幾口，吃驚地問：“若是這樣，那我的審稿費又怎樣算呢？”
“那、那……隻能按單位的規定了。”李紅豔沒有抬頭，帶著哭腔說。
“那就全扣了，都轉給老張了！？”馬策像是問，又像是自言自語。頃刻，他心中剛剛減弱的火焰霎時再次複燃，衝上腦際，令他一把將拳頭擊在茶幾上，“兩千塊錢呀，這、這……公平嗎？”他喊道。
李紅豔抬起頭來，淚水在眼裏打著轉轉，“這是主任的決定，我……”她沒有再說下去。
“你……你、你……”馬策再次發作了，滿腔的怒氣令他說不成話，“當初若不是你找我，看情麵，我怎麼能會有今天？若是主任分配稿件，這本書不一定就分給我。”3個星期的血汗，今天付之東流，再加上連日來所受的屈辱，令他喋喋不休，“碰上你真是倒透了黴，你是個害人精……”
霎時，李紅豔也被激怒了，她忍無可忍地吼道：“你別光埋怨我，難道你自己就沒有責任嗎？”
“我有什麼責任？”馬策一驚，反問道。
“你沒把工作做好，表格做得沒達到客戶的要求？”李紅豔回答。
“你的客戶要求過分，以前的表格都是這樣做的，換別的編輯也是這樣！”馬策說。
“客戶這樣的要求，我也沒辦法。你知道昨天我與主任是怎樣接待她的嗎？”李紅豔的兩行淚水滴滴落了下來，掛在臉上，“昨天她要退單，我與主任好話說了一火車，還找了張編輯和設計師小劉，答應趕快設計出小樣再定。不然，不但你和我，就是公司也要損失很多。”李紅豔擦了一把眼睛，“如今，我、主任、張編輯、小劉，都是為你擦屁股。”
“什麼，為我擦屁股？”馬策被噎得五官挪位，“我來公司3年，編了100多本書，返過一次工嗎？怎麼會栽在你手裏？都是你引狼入室，招來這樣的客戶，對她百依百順，言聽計從。若是換上我，早就不要這個業務了！”
“客戶是上帝，誰也沒有權利阻止她的要求。”李紅豔依然振振有詞。
馬策雖然心中不平，但也自覺理屈詞窮，急得氣喘籲籲，說不出話來。
爭吵聲驚動了主任和其他員工，他們紛紛走了過來。主任一招手，“小馬，出來！”
馬策鼻子“哼”了一聲，怏怏地走了出來。
主任將他叫到辦公室，對他勸慰了一番。告訴他確實是自己的決定，希望他能以大局為重。
馬策無奈地答應了。
整整一天，馬策都昏昏沉沉，好像周圍的人都在瞅著他，嘲笑他，連電腦上的每個字詞，也都在閃呀閃地發光，在刺他的眼睛，令他羞愧難當。
下班後，馬策走在回家的路上。沮喪、懊惱、憤怒等眾多情感交織在一起，時時撞擊著他的心，一波又一波，一浪高過一浪。這一腔怒火向何處發泄，這滿腹冤屈向何人訴說？這不由得使他想起妻子來。妻子在老家一所中專學校任教，每次遇到難處時，都能為他出謀劃策，將幹戈化為玉帛。可今天，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呀！
他來到租住屋，發現房門半開著。怎麼回事，莫非今早走的時候忘記鎖門嗎？他正疑惑著，推門進去，隻見妻子正抱著兒子看電視呢，桌子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爸爸！”5歲的兒子看見他，親熱地叫道。
他抱起兒子，在小臉蛋上親吻著，不覺流出一串淚水。
“今天上午我與其他同事調了課，下午就來了。一個多月了，兒子很想你。”妻子說。當看見馬策臉上的淚水時，吃驚地問道：“你怎麼了，怎麼了？”
馬策這時才醒悟過來，今天已是周五了。
晚上，他們相擁而眠。馬策將近來的事情告訴了妻子，說著說著，不覺哽咽起來。妻子撫摩著他的臉龐，沉思一陣後，說：“小馬，你不要太傷心了。大千世界，眾生百態，人這一生，什麼樣的人都會碰到的，關鍵是你去如何麵對。俗話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可喜的是，你已經邁過了這個坎，落在你身上的這個臭球終於被踢出去了，現在你落得了一身輕，不然，你的痛苦還在延續著。至於失去的錢，你可以以後加班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