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路上狂飆了十分鍾之後,徐立終於把車速減慢了。我長長舒了一口氣,用手按住心跳加速到一百八十的心髒,癱倒在汽車後座上。我緩緩轉過頭瞟了一眼艾莉,看她一臉死灰的樣子就知道她也嚇得不輕。我的手在摸索著,當我摸到艾莉的手並且把它握住時,我感到她的手冷冰冰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徐立把冷氣開得太足。艾莉感覺到我握著她的手,她把原本望著車窗外的視線收回來,看著我淡淡的一笑,我轉過頭把視線投到車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把頭靠在車窗的玻璃上,我發現黑漆漆的天空漸漸出現了一個漩渦,仿佛一個黑洞要把我吸進去。
回到家裏我把徐立那個大包包直接扔在地上,整個人就在沙發上昏死過去。走廊盡頭的大浴室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應該是丘語在裏麵的按摩浴池泡澡。因為這棟別墅的每一個房間都配備了獨立的浴室,一般的情況下我們都會在各自的房間裏洗澡,如果這個大浴室裏傳來流水聲一定是我們在徐立特別定做的巨大按摩浴室裏麵醉生夢死。
這時候這嘩嘩的流水聲就像是從遠處世外桃源傳來的勾魂聲,我們三個不約而同、十分有默契地回到各自的房間拿衣服加入丘語的行列。
除了徐立之外,我們三個泡在按摩浴池裏麵,頭頂是浴霸投下來的滾燙而又強烈的黃色燈光,把我們每個人的皮膚都照得完美無瑕,像是16歲的少女般嬌豔欲滴——但我們都知道,我們的16歲早就遠離我們了。滿街遊走的90後們,總是用一種憐憫的眼光掃視著我們從頭到腳滿身冷色係的衣服。當然,徐立總是用一種更加憐憫而悲哀的目光掃視回去,她窮盡畢生精力,也無法搞懂為什麼會有女人願意把自己穿成像博物館裏的唐三彩一樣。
持續的蒸騰的熱氣,把整個浴室弄得氤氳一片,感覺特別不真實。我們像是站在一場悲傷的大雨裏,所有的雨水都像是滾燙的眼淚,持續不斷地澆在我們身上。徐立擰開浴室的門,一手抱著一個冰桶,裏麵裝著香檳,另外一隻手還拿著四個酒杯。她熟練地把香檳打開,倒了四杯香檳,把其中三杯遞給我們,自己則拿起最後一杯仰頭喝了一口,然後順著浴池邊慢慢滑下去,坐在浴池裏。
蒸汽彌漫了整個浴室,一切都顯得那麼地不真實,我們在這裏得到的片刻寧靜更顯得彌足珍貴了。我揉了揉被蒸汽濕潤了的眼睛,看著眼前這三個被煙霧環繞著的人,思緒飄到很遠很遠,我想起了兩年前我們的畢業旅行。
【兩年前·日本某溫泉旅館】
夜色彌漫的露天溫泉裏,丘語、徐立和艾莉幽幽地泡在水裏。她們把烏黑濃密的長發挽成極其漂亮的發髻,肩膀以下浸泡在水裏,清秀的鎖骨在霧氣裏若隱若現。襯托著她們身後的假山瀑布,花草婀娜,我真的覺得她們美若天仙,就像是從天上偷偷來到凡間洗澡嬉戲的仙女一樣。
中途徐立向服務員要了酒,一個小木桶浮在水麵上,小木桶裏裝著一瓶日本清酒。徐立和丘語優雅地倒著酒,並且把四個小酒杯放在一塊平坦的木板上,在水麵上輕輕地推來推去。她們兩個的動作太過優雅寧靜,太迷人了,像兩隻天鵝,看得我這個女人都怦然心動。接著艾莉接過丘語推過來的漂浮著的木板,拿起一杯酒,同樣優雅地喝起來。
我看得心曠神怡,掙紮著朝漂浮著的木板撲過去,也從木板上拿起一杯,用自以為優雅迷人的姿勢,仰頭猛喝了一口,然後嬌羞地把那塊放著酒杯的木板推回給徐立。在我輕輕一推之後,那塊木板咕咚一聲翻了過去,連帶著杯子一股腦翻沉到水下去了。
徐立、丘語和艾莉三個人盯著咕咚咕咚冒泡的水麵,目不轉睛地各自思考著。大概過了十幾秒之後,她們輕輕閉上了睛,當做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