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萬漳州百姓,都是朕的子民,災不能不賑,六部盡量縮減預算,挪出一些賑災款。”景曆帝道。
“皇上如天之仁!”楊和謙高聲頌聖,“臣盤算過,禮部與刑部,約莫能縮減出十萬兩,戶部也能縮減十五萬兩,吏部……”
楊和謙轉頭看著呂興文,沒說話了。
刑部與戶部都是太子旗下,雖然禮部不屬於太子與六皇子任何一黨,但話語權向來不重,自然是任他拿捏,說縮減就縮減。
不過吏部就是六皇子那邊的陣營了,他們太子黨都以身作則,各自縮減出了二十五萬兩,吏部總不能一點血都不掉吧?
呂興文此刻站出來:“回皇上,吏部欠著數省及京官的俸祿已久,預算的大頭是發放欠俸,非要縮減,堪堪隻能拿出五萬兩。”
這都要年末了,還不發俸祿,官員過不了好年,百姓反不反不知道,這些官員可能就要先撂挑子不幹了。
景曆帝也明白這裏麵幹係的重大,揮了揮衣袖:“好。”
楊和謙收回了目光。
他是太子黨,原本不好自己去動吏部的預算,扣多扣少這個界限很難把握,才把話頭丟給呂興文,讓他自己決定扣多少。
要是吏部扣出來的太少,呂興文名聲就會有損,扣出來的太多,掉血就太厲害。
可沒想到呂興文居然搬出了欠俸一事,這樣一來,倒成了官心所向,沒人會覺得他小氣了。
景曆帝將目光投向楊和謙:“還有嗎?隻能挪出三十萬兩?”
楊和謙弓著身子,略微渾濁的眸子轉了一圈:“若是吏部的預算不動,確實……隻能挪出三十萬兩。”
“周圍省份呢?可有糧食借調去福建?”
楊和謙搖了搖頭。
景曆帝緊緊皺著眉頭,紅了眼眶:“漳州百姓該怨朕……”
呂興文彎腰作揖:“天地君親師,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也無不是的君父,國庫連連虧空,雖有天災之因,主要還是我們這些臣子未能做好,百姓即便該怨,也應怨我們這些臣子,皇上一心為民,已是殫精竭慮。”
楊和謙也站出來:“呂閣老言之有理,如今漳州有災民,是因為收成銳減,但福建其他府縣都沒上奏疏,或許災民數量,並未有賀知州上說的如此嚴重,即便真是如此嚴重,這中間差的銀子,百姓也可以將田地賣出,換取今年過冬的糧食。”
楊和謙在上朝之前,已經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工部的預算不能動,行宮的修建不能停。
若皇上真想挪動工部的預算,昨日就會召集內閣商議賑災的事,沒必要在今天上朝時將此事拿出來說。
若是私下裏召集內閣商議決定好不挪工部預算,傳出去,臉上總是掛不住。
景曆帝向來要臉麵。
楊和謙懂皇帝的意思,呂興文也懂。
因此今天上朝,太子黨與六皇子黨難得的默契,沒有一人站出來提縮減工部預算這件事。
不僅不能提,還要配合著演這出愛國愛民的戲,給皇帝台階,把這事給圓過去。
要讓其他人覺得皇上可不是不愛民,是真的對災民的事情沒辦法。
戲到濃時,有一人高聲打破了這畫麵。
“楊閣老,敢問百姓今年賣了田過冬,明年沒了地,他們拿什麼吃飯?”
大殿內氣氛一凝。
所有人都看向秦淵。
楊和謙隱隱皺了下眉頭:“瑞王殿下,漳州幾十萬百姓,大部分都是有家屬親眷的,比如兄弟三人,一個人將田地賣出,明年另外兩兄弟接濟他,這不就過去了嗎?”
秦淵心中冷笑一聲,如今漳州災情人人皆知,一下子進行大規模土地交易,買田的大戶們肯定會瘋狂壓低地價。
秦淵不打算與他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直指要害:“楊閣老剛剛說了四部,兵部與工部,難道就挪不出一點銀子嗎?”
“每年冬天至開春的這段時間,都是韃靼和女真進犯的高發期,其他部的預算可以縮減,但若是苦了這些將士,延誤邊防,敢問王爺,這個責任,是你來擔,還是誰來擔?”
“那工部呢?”秦淵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