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他既然打定主意留下來,便開始動手在島上收拾一個住處,因找不到什麼洞穴容身,最終在兩棵鬆樹間用細竹竿搭了一間棚子,時值仲夏,躺在裏邊歇憩倒也清涼。這一天,寧采臣正在竹棚前生火煮飯,猛然聽到一聲咳嗽,居然是個男子的聲音,他吃了一驚,轉頭看去,見是一個穿綠袍的清瘦少年站在三丈開外,正冷冷地盯著自己。

寧采臣身處孤島之上,乍見到有人現身,當真是又驚又喜,問:“兄台如何也來到這島上?”那少年神色陰鷙,聞聽冷笑一聲,道:“笑話,這島我也來過幾百次了,這句話本該我來問你才是!”

寧采臣聽他的語氣不善,有些意外,抱拳道:“在下寧采臣,敢問兄台大名,我流落到此,若是有吃罪兄台的地方,尚請明言。”少年聽了這話,臉色緩和下來,道:“不敢,在下姓水,單名一個天字,因見兄長受人蠱惑,落入陷阱尚且懵懂不知,因而出言有些急躁。”

寧采臣狐疑道:“我進了圈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水天道:“你可知道每天跟你在一起的這個丫頭,是什麼人?”寧采臣道:“她是聶家的小姐,聶人王的掌上明珠,不是麼?”水天一愣,道:“她倒是沒瞞謊你。”寧采臣道:“小倩是個還沒有學會撒謊的孩子。”

水天搖搖頭,道:“不,這丫頭鬼著呢!不然的話,她既然跟人訂了婚約,卻如何又背著人跟你勾三搭四?”寧采臣吃了一驚,急聲問:“這聶小倩有婆家了?你怎麼知道?”水天道:“不瞞兄台,那個跟聶小倩有婚約在身的,便是在下的朋友海公子,他海家與聶家是世交,這門親事可是早就定下了的。”

寧采臣瞥了他一眼,道:“這麼說,你是代你的朋友來向我興師問罪的?”水天微微一笑,道:“這……寧兄可就猜錯了。在下此來隻是想跟兄長交個朋友。”寧采臣聽了他這話,微感詫異,訕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也好,這幾天我早在島上呆得煩了,正盼著有船經過這裏,以便搭趁而去。”

水天見他如此說,啞然失笑,“難道說寧兄還不知道這葫蘆島是聶家劃下來的禁地?”寧采臣一怔,道:“禁地?這又從何談起?”水天道:“別說這島的周圍十裏無船敢靠近,十幾年來更無外人能站在這島上。”寧采臣道:“那你我可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了?”

水天道:“沒有那小丫頭,寧兄哪能站在這裏?至於在下,卻是沾了海公子的光,才有幸進來逛逛。”突然皺了皺鼻子,指著火堆上的陶罐說,“寧兄要是再不把它拿下來,你煮的飯隻怕便要焦了。”

寧采臣這才想起火上還煮著飯,趕忙用竹棍將罐子挑下來,見米飯已經被烤得發了黃,笑道:“不是水兄弟提醒,我差點就吃不成了。”

便見水天從懷裏掏出個小酒葫蘆,道:“想寧兄困在這孤島上,嘴裏也寡淡得緊了,這葫蘆酒便送與你喝吧!”卻是先拔了塞子喝了一口,以示酒中無它,這才遞過去。寧采臣雙手接過,喜道:“如此就多謝水兄弟了。”連喝兩大口,隻覺酒味絕佳,不禁大聲讚歎。

吃罷了飯,寧采臣便邀了水天去到竹棚裏一坐,兩人談些天南海北的奇珍異聞,倒也頗為投機,末了,見水天要告辭而去,寧采臣道:“水兄弟要是方便的話,可否容我搭乘你的船離開此地?”水天道:“兄長這樣想可就錯了,你好不容易才能來到這葫蘆島,何不再多住上兩天?至於你離島之事,且待小弟回去後從容地籌劃。”抬頭看看天色道,“那小妮子快來了,我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拜訪兄長。”

寧采臣道:“你倒是對聶小倩的行止很了解啊!”水天道:“那是自然,我也隻能趁著她去練功的時候來見你,給撞上可是誰臉上也不好看。對了寧兄,你我今天相見的事可千萬別跟她提起,這丫頭人小鬼大,精細得緊。”說著又將那個空了的酒葫蘆拿了,道,“這東西也不能留在這兒,明天我再給寧兄帶些好酒來。”

寧采臣見他做事如此把細,心裏不禁疑雲重重,卻又不想點破,送他走到沙灘上,見水天原來是乘著一隻小舢板而來的。他目送著人船離去,心下思潮翻滾,暗道:“眼瞧著這聶家和海家之間定然有些波瀾,難道這聶小倩是想把我們寧家也拖下水?待會兒我可要旁敲側擊地試探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