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歸來。(1 / 2)

舷窗外仍舊是白茫茫的一片,與無數個她曾在這裏度過的冬季一樣。看著窗外這熟悉的景致,不知不覺間,唇角竟也帶了笑意——

離開的時候也是個冬季吧,那年的北京城,記憶中比往年更幹燥且寒氣逼人。她也是坐在這個靠近機翼的位置,蜷縮在座位上,冷得渾身顫抖。那是種從心裏透出來冷,直直地冷到渾身,從頭到腳。

之前,阿笙向來沒有覺得冷是一件多麼了不得的事情,冷了添衣便是。可是直到那時她才知道,真正的心冷,根本是無藥可醫的……

漸漸收回思緒的時候,整個機艙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才最後一個緩緩從舷梯上走下來。與其說是觸景生情,不如說是逃避來得更貼切些,是的,她早就被這個地方傷怕了,以至於不敢輕易交心。

其實一出機艙,阿笙就首先打了個寒顫。她隻著一條白色長裙,整個手臂和胸背都暴露在寒風中。她不禁失笑,離開這麼久都忘記了時差這回事。但也怨不得她,此時的北京是冬天,而澳大利亞卻有三十度。

這樣冷的天氣,讓她猛然清醒過來。不知不覺間,雙腳竟已真實地踏上了六年來朝思暮想的土地,那麼她回來是對的嗎?誰來告訴她。

阿笙是在一片詫異的目光中走出登機口,同機的人都已經換上了厚厚的羽絨服,隻有她沒有,兀自立於人群中,無疑是一道格格不入卻又亮眼的風景。

環視四周,撲麵而來的陌生感幾乎要如同浪潮將她淹沒,阿笙兀自矗立於人海茫茫中,竟一時不知往哪裏走。絲毫沒有想象中輕車熟路的樣子,倒有幾分異鄉人亂闖了別人地盤的不知所措——竟然已經原來六年,可以改變這麼多。

機場早已不再是記憶中的樣子,迎來送往的人群卻依舊如故。卻不知這表麵的安然之下,又有誰的心裏已如她一般泛起了千層浪。

這次回國本是公幹,阿笙拒絕了公司安排的接機,也沒有告訴父母。這座城市,她太熟悉,熟悉得幾乎每個角落都能勾起一段不想、也不敢回憶的往事。

她也樂得自在,本就不喜那些歸來重逢時,又是哭又是抱的場麵,太過煽情。照她說,三五好友重聚在一起,吃個便飯,聊些離開前離開後的事情,就是很開心了,何必要弄得個淚流滿麵,不哭都體現不出真心才好呢?

於是人群來去匆匆的機場裏,隻她一人,並不著急地推著行李車往前走。

冷不防,一雙手停住了行進中的行李車。阿笙錯愕地轉身,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清澈而熟悉的眸。手上頓時失了力氣,手中的行李車穩穩地停住。

阿笙幾乎是腦袋不受控製地給來人一個大大的擁抱,被擁入懷中的一霎那,淚水就抑製不住地湧出了眼眶。是啊,說是不喜歡,可就是忍不住,人都是這般的吧,複雜而又常常心口不一。

祝小喬拍拍她的後背,更用力地回抱她,嘴裏卻不饒人:“別哭了別哭了,昨兒個剛買的新衣服呢,哭壞了賠我的啊……”

生離死別,破鏡重圓的場麵在這機場不知一天要發生多少回。迎來,又送往,習慣性麻木,沒有人為你的傷心難過或是久別重逢而有任何情緒波動。哭夠了,她才緩緩鬆開祝小喬,問她:“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子商說的,他過幾天也回來。”祝小喬說這話的時候眸子裏一黯,但隨即又恢複了正常,開始動手去開阿笙的行李箱,說話也恢複了往日的毒辣:“大小姐,這是冬天!外麵下著雪呢,真是不要命啦?”

說罷,小喬已經麻利的抽了一件羽絨服出來給阿笙披上,拉上拉鏈,動作一氣嗬成。阿笙失笑:“你還是這樣風風火火,怎麼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你就養我啊。”祝小喬答得順嘴,沒皮沒臉地笑著接過阿笙手中的行李車,阿笙無奈,隻得像個小跟班似的空著手跟著,可還是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的速度。

小喬的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她們邊走邊聊,往日覺得很長的一段路,像是縮短了不少。祝小喬幫她把行李放進後備箱,說道:“阿笙,你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