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事?不像是有暴徒衝進來的樣。”俾斯麥緩緩環顧四周問道。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克拉拉身體還有些顫抖。“因為風雪停了,我想看看窗外。我拉開窗簾,窗戶霧蒙蒙的什麼也看不到,於是我就打開一點窗戶……”
“結果呢?”
“就在那時好像聽到槍聲,我嚇了一跳,不知經過幾秒鍾,我開著窗戶呆呆地站著。”
“槍聲是從哪個方位傳來?”
“我不知道,不過當時我看到那裏……”
克拉拉指著舊館的入口,那兒的煤油燈正發出暗淡的光芒。
“好像有東西在動,那是聽到槍聲後幾秒鍾的事,所以也可能是我心理作祟,並沒有真正看清楚。接著我又聽到槍聲……”
“彈就射過這扇窗?”
“是的,我急忙離開窗邊,忍不住驚叫”
“彈嵌在這裏。”
魯道夫指著牆上某處,那劃破玻璃朝斜上方射進來的彈深入牆。
俾斯麥大步走到窗邊往外看,然後轉過身來,沒有特定目標地問道:
“我的侄呢?我親愛的古斯塔夫在哪裏?”
一時無人回答,宰相的問題又喚起新的不安。
“剛才克勞斯來了,看到閣下,立刻去通報伯爵,應該馬上……”
漢斯結結巴巴地回答,向來麵無表情、行事無懈可擊的他,也被宰相的突然來訪和這場騷動搞得亂了陣腳。
俾斯麥表情怪異地環視眾人。門口擠著聞聲趕來、探頭探腦的人,其最顯眼的是伯爵千金安娜,她比當事人克拉拉還要害怕,肩膀抖個不停,甚至沒有察覺史密諾夫在她背後扶著她。她先前推說身體不適而退席,但似乎也未臥床休息,還穿著晚餐時的衣裳。
“安娜!”俾斯麥嘶聲說:“你回房休息吧。我看你不太舒服。”
“閣下,沒有跟您請安,對不起。”
安娜像恢複知覺似地細聲說道,看來連講這幾句話也費了好大的力氣。
“現在不是拘泥禮數的時候,我也不在乎。現在這些個怪事……”
宰相故意含糊其詞,隔了一會兒又說:
“把安娜送回房間去吧。這裏有沒有醫生?”
林太郎跨前一步,正要開口,安娜卻搶先以悲嗚般的語調說:
“閣下,我不是小孩,我自己回去,我隻是聽到槍聲,嚇了一跳。”
說完,她揮開史密諾夫的手臂,逃也似地回房。俾斯麥略感訝異地看著她離去,然後將銳利的視線投向林太郎。
“你是……?”
“日本陸軍一等軍醫森林太郎。”
他回答得有些僵硬,如果在平常,他應該說幸會閣下無上光榮,但現在場合不對,他隻得把這句台詞咽回喉嚨深處。
“是我請他一道來的。”克拉拉低聲說。
“哦?”
俾斯麥揚眉看看克拉拉,沒說什麼,又轉向林太郎:“我不必自我介紹了吧。……你不覺得去看看安娜比較妥當嗎?”
“我沒有帶診療器具來,而且大概也沒這個必要。”
林太郎忘我地實話實說。
“你是說她沒病?”
“我想是的,閣下。”
俾斯麥不再多問。林太郎有些後悔,他並沒有根據可斷言安娜身體無恙,隻是看她的樣,直覺上這麼認為。
“克勞斯怎麼這麼慢?”
俾斯麥脫口而出,再次看著窗外。外麵天光清亮,暴風雪之後,厚厚的雲層被吹散,月亮露出臉來。
那青白冷冽的光芒把大地妝上一層雪白,林太郎看到一個拚命奔跑的人影,在從舊館往新館建築之間的雪地上留下點點腳印。這個連滾帶爬跑著的人,似乎是秘書克勞斯。
老宰相表情嚴肅,屋內沒有人開口,隻覺得時間流逝得非常緩慢。不久,終於聽到克勞斯奔上房前樓梯的腳步聲。
“閣下!”
克勞斯踉踉蹌蹌地衝進房間裏,額頭汗水直下。
“我叫了好幾遍,伯爵都沒有答應,房間從裏麵上了鎖,而且……”他有些困惑。“不知為什麼,鑰匙孔塞了東西,看下到裏麵的情形。”
俾斯麥皺眉思索半晌,立刻恢複嚴肅的表情。
“魯道夫上尉、繆勒、克勞斯,你們跟我來。哦,還有森先生是吧?這位軍醫也請一起來。”
不待眾人說是,他已朝門外大步走去。
“閣下!”曼葛特將軍有些為難地叫住他。
“哦,將軍,你也來啦。”
俾斯麥略帶挖苦地說:
“那麼,也勞駕將軍。……還有你!”
漢斯被點到名,慌忙立正答道:
“是、是,公爵閣下……”
“我怕萬一有什麼事,你派些人監視城堡周圍,我帶來的隨從可以幫忙,別忘了照顧一下女士。”
俾斯麥再度環顧其他人,迅速地說:
“各位不要慌。我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然後,他一馬當先,像年輕人般步履矯健地下樓而去,林太郎等人緊跟在後。
來到通往後院的門口,俾斯麥突然止步,製止一行人。
“等等,克勞斯,這是你的腳印嗎?”
積雪上有往返舊館的腳印,回來的部分非常零亂。
“是的,閣下。”
俾斯麥表情怪異地環視庭院一周,林太郎立刻明白宰相在疑思什麼。
月光映照的雪地上隻有克勞斯的零亂腳印,除了舊館的某些地方有風雪吹聚成的雪堆之外,院一片平白光亮,毫無亂象。
“開槍的家夥難道還在那裏麵不成?”老宰相低聲說。
的確隻有這麼想。從新館旁邊的這條路開槍,角度不對,不可能以那種方式射那扇窗戶。
“閣下!”繆勒聲音沙啞地說:“閣下,請您在這裏等著,萬一……”
俾斯麥瞪了秘書一眼:“我擔心古斯塔夫,我要親自去看,知道嗎?各位,走吧!”
俾斯麥又大步向前。
繆勒和魯道夫上尉為了預防萬一,搶先走在宰相前麵。來到舊館前,一行人再度環顧四周,但是雪地上連狗的腳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