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穎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隻見一個身材不高,光頭無發,雲眉星目的臉,身上穿著棕色皮夾克,肩上布滿了錐子一樣的赤金鉚釘,在燈光的照映下不斷閃閃發光,讓人難以形容那種衝突感,又俗氣又漂亮。
她第一次禮貌地有些不自然,說:“你好,我叫詹穎。”
牟欣然說:“這小子叫齊天,齊天大聖的齊天,所以我們有的叫他大聖,我一般都叫他弼馬溫,今兒是他的第一場正式演出,所以給他麵兒叫他大聖。”說完周圍的人都取笑起來。
齊天仰著頭,一邊走一邊眼睛往左下移看了詹穎一眼,沒有說你好,也沒有微笑,隻慵懶地眨了眨眼,然後視若無睹似的忙活著自己的事兒。
詹穎怔怔地轉頭過來眼睛瞟著鏡子裏麵的齊天,冷不防心裏似是竄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分來。
演出開始,現場像是洶湧的岩漿,到處都是熒光在閃,震耳欲聾的音樂帶著一起一落的節奏慫恿著那些光怪陸離的人在這個擁擠的空間中玩命地嘶吼。
岩峰和金珠冷眼看著台上,看著別人,他們像是遊走時空的旅行者,旁觀著某種未知文明的信仰。似乎每一個被自由教唆的靈魂在這一刻都成了無視條約的野獸,嘶吼,呐喊,無法無天。岩峰無由就升起一絲羨慕,羨慕他們有這般熱情的嗜好,無論那些刺耳的歌唱中有多少令人費解的音調和含義,他們都能夠啟動自己的全部熱情去附和。岩峰最終領悟了,這樣的狂放是為那些被動的不得不在生活的逼迫下的藏匿而相對存在的。
金珠轉頭看了看岩峰,就好像隻有她懂得他那迷惘的眼神裏渴望的是什麼,但又無法明狀,隻可意會,畢竟她們都是同一類的感情收斂者,無論內心多狂熱多澎湃,也永遠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作為宣泄的出口。他們鍾愛寧靜,淡然,默默無言。
忽然人群中一對男孩相擁激吻,岩峰無意捕捉到那一幕。在歡樂的海洋裏,他們那麼微不足道卻又是那麼驚世駭俗。他看著人,內心有些不適,就好像有人在他麵前不知廉恥地猥褻似的。他永遠不會像他們那樣做,即便那個人可能是他命中注定不可或缺的另一半,他也絕對不可能,這跟對方的性別無關,而是對於愛,他喜歡藏匿,喜歡緘默。於是索性眼不見為淨,起身離開了。
金珠雖然是搞音樂的,但大致上都跟這些搖滾重金屬沒什麼關係,所以見岩峰秘密潛逃,她也就跟了出去。
夜色中,二人閑步走在來時的那條路上。
金珠盡量避開了關於寇老太太的話題,隻悠悠地說著:“真可惜這次沒能回趟昌都和岡壩,看來隻有下次去了。”
岩峰也略遺憾地嗯了一聲說:“想過留在日本嗎?”
“不知道。我還是有點矛盾,不留我怕回來會想它。可是留下,又怕會想家。”
岩峰像是想著什麼似的,沒顧上說什麼話。
金珠便問著他道:“你呢?畢業以後留在北京嗎?”
岩峰想想說:“不知道。可能姥爺是這樣計劃的,可是……姑婆就不一定了。”
“以你現在學的東西也隻有留在這裏才能有所發展,回去可能沒有那麼多機會,也沒有這麼好的條件讓你去發揮。不過說來也無所謂,這裏那裏不過是地方,最終心落在哪方才是真的歸宿。”
“姐,你現在說話可文藝呢,可是被小丫頭片子的小說給帶成文青了?”
“估計是吧。眼下還剩一年你就畢業了,你有打算嗎?”
“你是說考研?”
“我是說美國,你媽媽那裏。”
岩峰看著前方的道路,說,“姐,我跟你說實話吧,這書我真是讀傷了!”
“那你的意思是?”
“反正明年就該實習了,我想去試試。”
“你外公,還有你媽,他們能同意嗎?”
“同不同意也就那麼回事,反正我想好了。”
“是啊!我們都長大了,很多事情應該自己去選擇。但就是……一定要考慮清楚,別太草率。”
這邊兩人聊著回了家,那邊詹穎似乎已經忘記了別人的存在,滿眼都是台上那個野蠻,瘋狂,甚至是歇斯底裏的男孩,她著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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