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慶元年十二月,涼州刺史朱邪赤心遣使入朝,上表請求歸唐。李熙詔諸宰相、大學士在武成殿奏對,讚同和反對者各占一半,烏重胤、賈直言讚成接納朱邪赤心的“誠意”,封其郡王、授涼州大都督一職,理由是如此一來既可以借機挑撥其與回鶻的關係,又能牽製吐蕃人,減輕隴西的壓力,為國家一統爭取時間。
韓愈則堅決反對,他的理由是南方戰事未平,大宋正積極備戰,借哭唐之機鼓噪著要北伐洛陽,為李唐皇室複仇。此外,嶺南、三桂、安南等地尚未收複,西南方麵黃洞蠻、南詔屢屢寇掠邊境,搶掠財帛子女,虐殺大唐官吏,此刻因朱邪赤心之故而與回鶻人翻臉,致使西北再添強敵實為不智。
李德裕支持烏重胤、賈直言,杜牧支持韓愈,大唐最有智慧和執政經驗的幾個人激烈辯論了一個時辰,卻是誰也說服不了誰,鬧的麵紅耳赤,像激鬥中的公雞。恰逢正午時分,李熙傳鴻臚寺進膳,讓宰相、大學士們吃吃飯消消火,他自家則回了後宮午睡。烏重胤年資最長,開玩笑說說了一個時辰,口幹舌燥,提議大家喝點酒,鬆弛一下緊繃的神經。奏對的地點是武成殿,杜牧是這裏的大學士,算是半個地主,便出麵張羅,沒用多久每個人的桌上就都多了一隻銅壺一隻瓷杯。器皿是好器皿,酒更是好酒,隻是飲酒的氣氛有些尷尬。
他們中的許多人還不習慣日食三餐,不吃飯隻喝酒,一時喝的臉頰紅彤彤的。
這時烏重胤說道:“將士們厲兵秣馬欲南征北伐一統天下,奈何國庫空虛,拿不出出征的糧秣,兩京的銀櫃倒是願意借錢充實府庫,韓閣老又恐因此失了朝廷的體麵,遲遲不肯答應,我本意吊著大漢的劉天子,為的是能從隴西這個無底洞裏抽出三瓜倆棗用於南下之用,卻讓韓閣老又誤會了,這可真是烏某左右為難呐。”
烏重胤說這話是在尋求一個折衷的辦法,韓愈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微微一笑,舉杯敬了烏重胤一杯酒,這才說道:“老先生這是取笑韓某固執了,我主張對涼州強硬,是恐得罪回鶻,徒增新敵,老先生主張招撫,目的是為了節省隴西軍用,為南下籌備糧秣,殊途同歸都是在為大唐社稷著想,既然如此,咱們何不聯起手來算計一下大漢天子呢?”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連聲說好,吊著朱邪赤心可能是目下最好的策略了,計議已定,這頓飯就吃的快了,大唐國務皆歸政事堂,諸宰相大學士們各有所領,誰也難得輕鬆。然而飯後天子卻遲遲不見露麵,眾人等的心焦,便讓監武成殿使仇如風去稟告天子。
仇如風從前朝來到後宮,報知宣徽院使趙曉,趙曉道:“你先回去,聖主一刻鍾後即到。”打發了仇如風,趙曉去了長生殿。昨日晚膳之後,李熙在後宮池邊閑走,無意間看中了一個采花的宮婢,那宮婢的長相、氣質都十分酷似神山夫人沐雅馨,李熙當晚即留小婢侍寢,也不知那宮婢用了何種手段,直把天子迷的神魂顛倒,和這宮婢足足糾纏了一個晚上,這日若非因為朱邪赤心的事,隻怕天子連長生殿都不肯出。
長生殿宮台下左羽林軍郎將張三、右羽林軍郎將李四正和一群宮女嘻嘻哈哈說的熱鬧,忽然見到宣徽使到,莫不嚇得花容失色,一個個趕緊低頭躲了去。張三、李四正在興頭上,被趙曉打擾了“雅興”,心裏都十分不快。宣徽使地位雖然崇高,卻也高不到他二人頭上,他們仗著是天子的親隨郎將,自詡普天之下隻比宰相矮一階,與大學生和六部的尚書、侍郎完全可以平起平坐。
宣徽使滿臉堆笑,拱手說道:“煩請兩位將軍給小臣通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