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咱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糊弄的了爹媽,哄得住婆娘,雖說老爸嚴肅了點,老娘嘮叨了點,媳婦刁蠻了點,可這小日子也是過的和和美美。
在單位咱上尊敬領導,中間團結同僚,下愛護幼苗,管的好檔案,鎮的了小販,拍得了馬屁,受得了委屈,雖然領導無恥了點,同僚下作了點,幼苗滑溜了點,奈何自己寫、吹、拍三門必殺技也算頗具火候,混的還算順風順水。
說你放著這麼好的日子為啥來大唐,你丫才想來呢,若不是胃裏的白酒、紅酒、黃酒、洋酒、啤酒混合在一起有了化學反應,麻痹了俺的中樞神經,讓俺眼不清,手不穩,又悲催地錯把油門踩成了刹車,誰想把車子當飛機往橋底下開?
俱往矣……
唉!且顧眼下吧。
李熙聞到了一股醉人的肉香,是鴨腿發出的香氣,滿滿一大筐的鴨腿。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還是如來佛誕辰一百二十周年,連特麼奴隸也翻身作主人吃上鴨腿啦?
雖然肚子咕咕響,但眼睛還沒有花,的確是鴨腿,滿滿一大筐的鴨腿。
李熙狠狠地咽了口口水,開始檢討自己的過失:
衝動是魔鬼啊!
人不能無傲骨,卻不能有傲氣啊。
剛才自己明明醒著呢,為啥就不能起來給兩位管事老爺鞠個躬呢,要是鞠了躬,弄不好能分倆鴨腿呢。
年紀也不小了,咋還這麼不沉穩呢?這毛糙的性子不改,百事難成啊。
淡定,一定要淡定,越是浮躁的年代越是要淡定啊。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好好的吃什麼鴨腿呢,哦,我明白了,有大客戶來了,吃根鴨腿壯壯精神,等著待會好賣呢。
嗨,原來如此,如此,不吃也罷。
想通這一節,李熙淡定多了,不過肚子卻更餓了,他坐起身來,歪著脖子瞅著坐在他左手的那位花甲老人,老人正用所剩無幾的牙齒和一隻肥大的鴨腿搏鬥呢。
因為要為嘴巴和手提供足夠的能力,藏在他胸腔裏的那台微型智能生物發動機,此刻正開足馬力“呼哧”、“呼哧”地響個不停,看起來隨時有熄火或爆掉的危險。
李熙盯著那老人,很想告訴他肺結核病人最好不要吃太油膩的東西。
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吃啥補啥,吃了鴨的腿,黃泉路上也能走的快點吧,唉,可憐的人,權當是臨死之前吃頓飽飯吧。
在和鴨腿的混戰過程中,老人犧牲了一顆牙齒,他把爛牙從鴨腿肉裏摳出來,捏在手中興致勃勃地觀賞,像是在欣賞一件價值連城的翡翠。
忽然,他發現了李熙覬覦的目光,以及目光下拖出半尺長的哈喇子。
老人趕緊把鴨腿藏進懷裏,用半邊身子緊緊護住,胸膛裏的發動機轟鳴出更大聲響。
李熙趕緊扭過頭去,老人若因為護食而死,自己罪過就大了。
他的左手邊是個癡呆兒,女孩,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也算清秀。左眉右上角生了個大膿瘡,不停地流著黃褐色的膿。她約一分鍾眨下眼,眼珠子不轉動的時候總是盯著自己的腳,她的鼻孔裏總是川流不息地流淌著清亮的鼻涕,因為她總是垂著頭,鼻涕就掛成了一條晶瑩的細線,在空氣裏蕩呀蕩呀,倒是極少會流到嘴裏。
有時候李熙懷疑她低頭並不是看自己的腳,而是看那些在風塵中搖擺的鼻涕。
現在她抓著鴨腿一口一口地細細地咬,細細地嚼,細細地下咽,吃相竟十分文雅。
李熙想提醒她鴨子這種動物呢實際上屬於一種鳥,和天上飛的大雁和麻雀是一樣的,隻是因為它比較貪吃,所以就越長越胖,越長越胖,終於有一天,它胖到飛不動就掉到了我們的餐桌上,成了我們的盤中美食。
所以呢,鴨肉實際上是很美味,很香甜的,我們在吃鴨腿的時候,完全可以大口大口地啃咬吞咽,否則即使是煮熟的鴨子也是有可能飛掉的。
要知道一隊那夥壯漢很快就會吃完屬於他們自己那份,而四處劫掠。
鼻涕妹顯然是誤會了李熙,她看到李熙拖著口水盯著自己,就誤會他是想吃自己的鴨腿,於是她慷慨地把鴨腿遞到了李熙麵前。
望著鴨腿上黏糊糊、亮晶晶的液體,李熙微微一笑,婉拒了,他和藹地對鼻涕妹說:“謝謝你,小妹妹,大哥哥不餓。”
李熙望了望正在四處剽掠的一隊那夥壯漢,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眼不見心不煩,還是閉上眼想想心思吧。
一閉眼滄海桑田,再睜眼誰比我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