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富壽帶著裝滿紙屑的垃圾袋，有些失魂般的離開了這層樓，直到下班，他才緊緊地懷住這垃圾袋，仿佛懷著什麼金銀珠寶般，飛似也的向林賞所在的那小房子中去。
不得不說，陳富壽的運氣也實在是好到極點。
第一，如果他沒有遇見趙先河，沒有發呆，趙先河也就不會留下個印象，記得讓這清潔工來幫忙打掃碎紙機。而一般情況下，這些碎紙屑都是和其他工作垃圾一樣放入公司垃圾袋中，再和其他公司的垃圾袋一起交給大廈清潔部門處理，而這種情況下，陳富壽幾乎不可能拿到周天羽辦公室的那些碎紙屑。
而第二，則是國內的情況所致。周天羽公司是在國內進購的碎紙機，按照其高等級的國內保密標準來看，保密效果應該是十分好的。但事實上，華夏國內根本沒有碎紙機的保密標準一說，一般碎紙機都是通用德國的保密標準，所以周天羽那碎紙機上的說法僅僅是虛假宣傳而已，它本身的保密等級很低，碎紙屑也是條狀的，雖然看上去已經碎了，但實際還可以被拚湊起來。但無論如何，這紙終究已經是碎了，也很少有人會去試著拚湊那碎紙屑，所以也沒人去質疑那國內的保密標準。
林賞看著陳富壽甩在桌麵上的這一堆紙屑，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做清潔工做得你這樣盡責真是少見……家裏好不容易收拾幹淨，你不會又要弄髒吧？”
“別胡扯！”陳富壽一瞪林賞，他和這個少年相處越久，似乎就越忘記對方是一個背負十三條人命的殺人犯，而隻感覺對方是自己一個調皮的晚輩，“這些都是周天羽辦公室的資料碎片，其中很可能有他的犯罪記錄。”
林賞又是一愣，然後笑得更開心了，他隨手拿起一張紙條，看著上麵殘破的信息，“這次你可做得不錯啊，有這東西，我們大概就可以清楚周天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嘶，可以這紙屑也太碎了點，上麵什麼東西都看不出來啊！”
“所以要拚起來！”陳富壽把桌上堆積的廢紙屑攤開，想了想說道，“這麼多的話，我和你兩個人大概今天花一晚上可以拚完。”
林賞再次愣了一下，臉上卻已經笑不出來。
“兩個人？”他比了比手指，說話有些艱難，“我，和你？拚這麼一堆廢紙條？”
“沒錯！”陳富壽理所應當地說道，“而且主要是你，我已經老了，眼睛有些不靈光。”
這道理當然沒有錯，林賞也想不出如何反駁，隻能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事不宜遲，開始吧！”
陳富壽把燈光打開，挽起了袖子，躍躍欲試的樣子，如同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而林賞，則是愁眉苦臉地看著麵前的廢紙屑，背脊也彎垂了起來，活像個快要進棺材的老頭子。
如果勞累的時候，遞上一個柔軟的枕頭，和一床溫暖的被窩，再洗個熱氣騰騰的澡，幹幹淨淨地躺進去，那簡直是再舒服沒有了。
但如果勞累的時候，遞上一堆雜亂的紙條，和一張硬梆梆的椅子，再加上寒氣冰涼的夜風，昏黃煩人的燈泡，而且把上一條所本可以得到的東西全部拿走，那簡直是再痛苦沒有了。
很奇怪，陳富壽和林賞卻偏偏就選擇了痛苦的事，不過仔細想想，人難道不是唯一回去選擇痛苦而不是舒服的生物麼？
清晨，當窗外的光比兩人頭上的燈泡更亮時，桌上的那一堆紙屑終於是已經成為了一疊整齊的資料。
林賞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看著眼前那一疊資料，臉上變得十分滿意，“終於忙完，真是累死我了……喂，我先去睡一覺，這東西就先放這兒吧？”
陳富壽看上去比林賞更加勞累，他的雙眼通紅，胡渣子仿佛一夜之間竄長了半寸，畢竟他的年紀幾乎比林賞要大兩倍。但哪怕這樣子，他卻依然是搖了搖頭。
“你去睡吧。”陳富壽低聲說道，聲音幹澀得簡直就像是兩塊鐵片摩擦一樣，“我先把這堆資料看完。”
“不是吧？”林賞聞言皺起了眉頭，“你這樣也太傷害自己了，你多大年紀還要我提醒你麼？”
頓了頓，林賞看著陳富壽的臉色，語氣放緩了一點，“這樣吧，你先去睡，我幫你整理這資料怎麼樣？”
“可是……”陳富壽搖了搖頭，臉色很黃，也很苦，“這東西就在眼前，我感覺我不看睡不著啊……”
林賞愣了，他看著陳富壽苦澀無奈的表情，竟發現自己沒法再去說出反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