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丙子看著馬車內日漸蒼老病重的母親,脾氣日漸暴躁,父親已經死了,難道母親也要走?父親既然已經死了,那自己怎麼能讓母親也死?
馬車裏的婦人已經知道大丙子不在了,婦人早已經覺察到大丙子多日不歸的異常,直至李塵.上門和小丙子談了很長時間的話,小丙子在第二日開始練劍。
婦人捕捉到許多異常,那麼便沒有理由不知道發什麼什麼,想到那張圓臉自此消失在視線裏,婦人心口絞痛自此長病。他本身是不願意小丙子提劍的,那雙曾經捧書的手一旦提劍便不再幹淨了。可是小丙子的性情他自然是最清楚的,說了,不如不說,因此不說。因為不說,所以病重了許多。
在經過無數神醫的診斷後,小丙子終於確定,這世上除了渭城,再沒有可以治好母親的地方。
在小丙子的期盼裏,渭城的城門終於在某一日出現在視線裏。
丙子母親的命,瞎子留得住,丙子母親的病,瞎子即便是山也依舊沒有辦法。病的克星是藥,而據瞎子說,藥是一個人,正像山。
藥的行蹤不定,瞎子也隻是隱隱感覺到它在南方。
南方有海,海麵寬闊無際,丙子沒有修為便不可能度過無際大海。而以瞎子的神通讓丙子獲得修為自然是極其容易的。
丙子的身後有座山,有山護著他是死不了的,但尋藥的路途遙遠而渺茫,有些畜生是不認識山的。
隕莫山跪在兵器鋪前。
兵器鋪內的瞎子極不耐煩地說:“我要的是利劍。”
隕莫山取出身後的劍在身前青石上以極快的速度打磨。
無論丙子的臉再怎樣圓,修道之路再如何奇異,瞎子所最愛的弟子依舊是李塵.,所以瞎子為了保住李塵.的命做了一把琴。琴上有些瞎子平日不願給別人看的東西。
李塵.進鋪後看到那把琴,而琴上又有李塵.二字知道是為自己而打造,看著那個瞎子有了親他一口的衝動。
瞎子感受到李塵.的目光,心裏開心麵上嚴肅,“你小子別亂來。”
李塵.突然卻突然想起瞎子整日泡在火旁既不洗澡又不刷牙,生起了極富喜感的慶幸感。
瞎子說:“沈慢慢是留給丙子的,門口那個家夥悟性最低,看在你的麵子上我讓他磨劍,至今為止唯有你的劍還無處可磨。我為你尋了許多磨劍石。”
“磨劍石在哪裏?”
瞎子說:“你應該聽過有個太監叫柳依依。”
李塵.問:“聽說很像女人?”
瞎子說:“總之不是男人。”
李塵.看著腳下的青石說:“我想去看看李府。”
瞎子說:“那就去看一看。”
然後李塵.出門,門外隕莫山抬頭,看著李塵.說:“我很嫉妒你和丙子。”
李塵.說:“像我這麼運氣好的人很多人都很嫉妒。丙子的臉那麼圓,嫉妒也是應該的。”
隕莫山看著手裏的劍說:“你說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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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裏在李塵.之前已經跪了兩個人,丙子本身是不想讓母親跪的,但母親的執拗更甚於他,丙子擔憂地想著:不知道母親的身體還撐不撐得住。
10
李塵.走出兵器鋪,穿過小巷,走上渭城最繁華的大街,依舊如同往日般遇人微笑。
街上的人惶急應笑,心頭憐憫不已。
李塵.入府關門,同丙子一般跪在堂前。
丙子轉頭說:“沒想到整個葉氏被屠。”
李塵.說:“所以殺人不夠,滅國才夠。”
丙子輕攙著母親起身,說:“你比我強許多,當年我看不清書與刀的差別。如今你既然還沒有選錯,那就不要錯。”
李塵.抬頭說:“我當然不會錯。”
丙子搖頭輕笑,“母親的病我去尋藥,尋藥回來之後再會。”
-----------------------------李塵.在堂前跪了很久,久到丙子駕著馬車走出渭城。
李府極靜,微風惶急地繚繞在瓦上,一道血色突兀鑽出,在李塵.以頭碰地的那一刻融入李塵.的體內。
李塵.以甚是緩慢地速度磕過三頭,起身走出李府。
進入李塵.體內的是一顆血色圓珠,那血色深沉,甚至微微現出墨色,徘徊在李塵.的氣海內,震得氣海晃動不已,李塵.恍若未覺。
就在此時一道繁複符文卻突兀出現,是當日助李塵.感悟大道之水的那一道符文。符文印入圓珠,圓珠微微震顫,最終靜了下來,隻是似有一個無奈而隱隱帶些畏懼的歎息聲響起。
······
······
李塵.進入小巷推開兵器鋪的木門。一道極其微妙的感悟破入心頭,天空中烏雲彙聚,正是劫雲。
兵器鋪內的瞎子抬頭,但卻似俯瞰,令劫雲的彙聚停滯,然後消散。十六滴水珠自空中落下,懸在李塵.身前。
十六滴水珠漸附在李塵.的臉上滲了進去。
李塵.睜開雙眼,驚奇地看向瞎子身後。
瞎子身後有個女人。
女人感受到李塵.的目光,微微皺眉。
女人身上微有股芬芳,李塵.走到瞎子身前時聞著這股芬芳竟有些熟悉,“好香。”
瞎子大窘,想不到自己的徒弟搭訕搭得毫無水平,真是丟自己的臉。
瞎子說:“她叫吳婉紗。”
女人聽到李塵.先前的話後眉皺得更深了些,問:“敢問前輩,他就是您所說的道?”
瞎子說:“這世上若有道,他便一定是道。”
吳婉紗說:“師傅曾經說過,道本無形。”
瞎子笑道:“你師傅與我說的話自然是我的更正確些。”
吳婉紗微微有些惱怒,旋即又想起瞎子說的本身就是事實,於是無話可說。
李塵.說:“雖說我有瞎子做師傅,並把大道之水奇異的感悟了些許,但我依舊不知道道是什麼。”
吳婉紗聽著這番話,想起自己體內至今未曾吸收絲毫的大道之水,看向瞎子說:“那麼,我跟著他可好?”
瞎子老懷安慰:“好,好。”
“但我要殺人,帶著女人總是不方便的。”
瞎子說:“帶著女人不方便,但帶著她確實極其方便的。”
李塵.問:“她不是女人?”
瞎子說:“他不是普通的女人。”
吳婉紗抱起李塵.的琴出門等候。
在外磨劍的隕莫山依舊磨劍,未聞香粉佳人,青石光滑堅硬,劍已經磨去原先的劍鋒時,青石上沒有一絲痕跡。
吳婉紗出門之後看琴,琴是檀木製成的,因此有木香,琴弦卻是白色的,似是一根根長發。其實它本就是瞎子的長發,及一些瞎子的想法。
吳婉紗看著這把琴,下唇漸漸被咬出一道血痕,心想:以我的修為,不知躲不躲得過山。
李塵.開門走出兵器鋪,看到吳婉紗的神情說:“雖然你長得很好看,但瞎子是看不見的。”也就是說,瞎子看不見你的好看,那麼你怎麼躲得過山?
隕莫山在李塵.出門時終於抬頭說:“其實我一直都想要和你說一件事情。”
李塵.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隕莫山問:“我一直都覺得你很熟悉。”
李塵.看著隕莫山想了想說:“我六歲那一年救過同樣六歲的乞丐。”
隕莫山笑了笑說:“我六歲那年被同樣六歲的人救過。”
兩人目光相望,同時大笑,笑聲透著一股豪爽與開心。
而實際上兩人實在算不得豪爽的人。
李塵.說:“我要去都城。”
隕莫山笑著說:“磨劍後,劍利時,再會。”
李塵.看了看身後的劍說:“劍利時,再會。”然後背著劍前行,吳婉紗抱著琴在身後尾隨。
瞎子是瞎子,自然看不到吳婉紗的美麗,隕莫山隻看得見劍,因此也看不到吳婉紗的美麗,唯有李塵.看到了,卻似不知道吳婉紗的美麗,隻聞到那一股獨特的香味。
但他們看不到或不知道吳婉紗的美麗,別人確實看的到的。
人身上的氣質十分玄妙,小丙子身上那一股氣質總令人想起油蔥大餅,藥鋪老板錢不錢總令人想起銅錢,吳婉紗令人想起的,是一朵花,寒人徹骨卻誘人不已的雪花。(關於錢不錢,詳見第一卷第二章)
既然不得不上,那就一定要賞,並且帶回家觀賞。
李塵.和吳婉紗不過走到渭城城門口便被一幹人攔了下來。
這裏是渭城,李塵.自然認得那些人,那是陳府的人。攔在李塵.身前的是陳府少爺陳前奏。陳前奏兩隻眼睛如同蛇蠍般盯著李塵.,目中的怨毒與幸災樂禍沒有絲毫掩飾。
李塵.微皺起眉說:“讓開。”
陳前奏對李塵.頗有些驚懼,如今聽到李塵.的話後隱隱生出一股自體內溢出的寒意,不願去看李塵.,目光轉向吳婉紗,心裏的那一份驚懼終於被吳婉紗的美麗壓了下去,說:“我要帶走她。”
李塵.說:“讓開。”
陳前奏聽著李塵.漠然的聲音終於被撩起一股憤怒,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李塵.說:“你不要忘記,你現在已經不是渭城李山之子,你們葉氏的人已經全部死去,你莫要再囂張!”
路旁圍觀路人都皺了皺眉,李府在渭城口碑極好,如今葉氏被屠許多人都一直有些壓抑,如今聽到陳前奏不加掩飾的怨毒話語,都有些憤怒。但他們的憤怒沒有持續多久,便被震驚替代。
因為陳前奏跪在了地上。
李塵.輕輕鬆開掰斷陳前奏食指的手說:“葉氏,即便隻剩下我一個人,渭城,也還是葉氏的。至於女人,也是我的女人,誰都不能要她。”
吳婉紗聽到這句話後微皺了皺眉。
陳前奏以極其屈辱的姿勢跪在地上,對身後的下人吼道:“殺了他,殺了他。”
11
在李塵.離開渭城的這一日,渭城傳出許多聲慘嚎。
最終,渭城終究還是李府的。
·隕莫山在磨劍時一直在想一些事,比如自己為什麼努力執著成山,如果超過了山,又是什麼?
劍本身已經很明亮,因此當隕莫山身後來人時,劍上晃出一道身影。隕莫山回頭,然後看到了一張漂亮的臉。
這張臉是男人的臉。
他說:“我叫布賤,這一次來想帶你走。”
隕莫山看著男人紫色的唇,然後果然在他的左臂上看到一團極其惡心的肉團,萎縮如山的起伏。
隕莫山看了看兵器鋪前的旗杆,說:“旗杆斷,我就走。”
布賤也看向旗杆,看向旗杆上的段字,走過去用手指捏斷了旗杆。
隕莫山震驚的看著布賤。
這裏是渭城,渭城本身隻是一座小城,但渭城有一個瞎子在,所以渭城一直都在。瞎子護的住渭城,自然護得住自己一直住著的兵器鋪,如今有人敢折斷兵器鋪前的旗杆,並且瞎子沒有表達任何不滿,隕莫山自然震驚。
隕莫山問:“你可知道這是誰的鋪子?”
“瞎子的。”
隕莫山再一次感到震驚。瞎子當然是瞎子,但有人敢在瞎子麵前直呼瞎子,隕莫山實在感到有些惘然。
布賤看到隕莫山神色的惘然,說:“我是不如瞎子的,但我會把你教成另一個瞎子。”
隕莫山說:“等一等。”
布賤微微皺眉,因為他想不明白隕莫山想要等什麼。
隕莫山什麼都沒有等到,於是他焦急的對兵器鋪內喊:“喂————”
兵器鋪內依舊沒有絲毫的動靜,所以隕莫山想明白了許多的事情,對那個瞎子隱隱生出一種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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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過幾聲後,隕莫山隨著布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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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看著跳躍著的火光笑著,笑聲裏含著對許多人或者整個天下人的嘲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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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莫山看著地麵有些暈眩,他從來沒有想到人力可以辦得到這一步,前一刻他的雙腳還穩穩地踏著兵器鋪前的青石,下一刻卻已經走在金黃的大漠裏,“這是什麼神通?”
“逃跑。”
隕莫山初聽這樣一個名字時感覺有些可笑,而再想時卻已經笑不出來,自己身前的這個男人境界無疑是自己見過最強的,但是他也是需要逃跑的。那麼讓他逃跑的人又該有多強?
“當然很強,這世上也隻有那個瞎子這麼強。”布賤開口道。
隕莫山疑惑而震驚的看向布賤,這世上竟有可以洞悉自己在想什麼的人。
隕莫山卻沒有開口,因為他的口已經做了一件事。
兩個人的前方出現了一座宏偉而奢華的城池,之所以說它奢華,是因為它的城牆是黃色的,並且並非是大漠隨處可見的黃沙的黃色,也不是黃銅那種暗淡而深沉的黃色,它是金黃色的。因為它本身就是金子做的。
隕莫山的嘴巴因為震撼不已而張得極大,布賤看到隕莫山這番模樣微皺了皺眉。
隕莫山卻沒有看到隕莫山的皺眉,這一座黃金做的城池已經徹底占領他的心神。
一陣大風自遠方襲來,卷著大漠裏鋪天蓋地的黃沙漫步過來。
隕莫山看著遠方襲來的大風,可惜的想著:“可惜了這一座城池。”
因為隕莫山曾見過大漠的風的恐怖,大風彌漫而過,一座城池瞬間被撕裂並掩埋實在算不得什麼稀奇的事。
但隕莫山的可惜明顯有些多餘,因為風過,城還在。
布賤說:“我的陽關,哪裏是這種小風可以摧毀的。”
似為了迎合布賤的話,陽關裏一陣微風拂過,一棵樹上的發黃樹葉落下。
12
大秦有位聲名遠揚的太監,他就是柳依依。
太監是一種十分奇怪的生物,他擁有男人的天性,比如好吃懶做以及好色,也擁有女人的天性,比如喜歡打扮得漂亮些。
對女人來說,太監是無害而有趣的,因此太後的起床更衣全部由柳依依負責。
李塵.這一次的磨劍石是柳依依,但柳依依在皇城,皇城裏有數以萬計的高手,這天下間即便包括世外之地也應該不過幾人可以孤身潛入。
所以李塵.決定先等一等。
都城比渭城繁華不知多少倍,客棧自然是不少的,但李塵.不喜熱鬧,所以初入都城便買了一處宅院。
······
······
李塵.看著吳婉紗苦笑道:“師父臨行前說帶著你並不拖累,如今我實在看不出你的不拖累。”
吳婉紗說:“在山上從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李塵.搖頭笑道:“連做飯都不會些,你這個女人做的實在不太稱職。”
吳婉紗皺眉道:“我不是普通的女人。”
李塵.繼續笑道:“但依舊是女人。”
吳婉紗微斜過頭想了想說:“怎麼做?”
李塵.將手中的柴扔進爐中,說:“做是不必了,這次出門試劍後你便回山。”
吳婉紗怒道:“前輩曾說若世間有道你便是道,我若不是為了道哪裏願意跟著你?”
爐中的火很大,因此飯的香味在兩個人的辯論之間溢散開來,或者說兩個人的爭論時間實在有些長。
李塵.最終無奈的說:“女人果然是世上最不講理的動物。”
吳婉紗說道:“但現在我是占著理的。”
李塵.說:“女人果然也是史上最會講理的動物。”
吳婉紗說:“那是因為我本身就是講道理的。”
李塵.惱怒地說:“吃飯!”
吳婉紗也有些惱怒,於是不再說話,隻是盛了一碗清粥後坐在桌前用湯匙胡亂攪著,心想:自己在山上時誰敢這麼和自己說話?沒想到一下山就遇到這麼蠻不講理的人,而且自己還要跟著他。
李塵.也惱怒的用湯匙胡亂攪著清粥,心想:瞎子讓你跟著我時我本來以為帶個丫鬟也是好的,如今帶著這麼個女人既要受氣又要做丫鬟,真是忍無可忍。
“你······”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兩道聲音也同時戛然而止,目光緊緊對在一起。
“你先說。”兩道聲音再次同時響起,而後兩道目光同時移向自己身前的清粥。
李塵.搖頭自嘲一笑說:“你先說吧。”
吳婉紗想了想,將自己先前要說的話壓了下去,說道:“柳依依在宮城裏許多年不出一步,宮城內侍衛諸多,雖不是修行者但人數奇多,何況宮城之外還有皇城。最重要的是瞎子前輩為你設定的磨劍石想來也是修道者,我又是不能出手的,你又怎麼能夠殺得了他?”
李塵.說:“他在宮裏而我在宮外當然是殺不了他的,但如果我進宮去或者他出宮來就簡單得多了。”
吳婉紗靜靜地看著他,知道他既然要說這樣一句話便已經想到怎樣實現這樣一句話。
李塵.的目光投向北方的天空,那裏是渭城的天空,“我曾經在渭城讀過十幾年的書,所以會寫些詩詞。”
吳婉紗的眼眸微微亮了起來。
李塵.問:“磨墨會嗎?”
吳婉紗俏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如似熟不熟的桃子般的粉紅,窘迫的說:“不會。”
李塵.微愣了愣,說:“我教你。”
吳婉紗也愣了愣,說:“好啊。”
······
······
李塵.買的宅院頗大,書房、灶房、待客廳各有一間。
書房裏,李塵.提起毛筆蘸進硯台,毫尖奮力舔起黑色墨汁,又被李塵.畫在紙上。
“悲依蘭花花總謝,瑟從風起不掩吟。
幾度滄桑蒼茫夜,冷月寂寞寂寥心。”
吳婉紗目光明亮,帶著些奇異光彩看著李塵.。
李塵.笑著說道:“意境頗有些低了,但加上銀子買個第一名是一定足夠的。”
吳婉紗說:“我在山上也讀過些書,但你的這一首詩卻比那些詩詞要強很多,所以你實在不必太謙虛。”
李塵.笑道:“這種傷春悲秋的詩詞女人當然是喜歡的,我若不是為了考試,絕不會承認這種詩詞出自我的手中。”
13
都城裏這幾日讀書人明顯多了起來,這預示今年的才子會試將要到來了,也預示著今年主持會試的陳福的好日子也要來了。
還有三天便是會考的日子,眼看著庫房裏的銀子越來越多,陳福真正明白了一個道理:有錢,就有幸福。
近幾日上門來找自己的人越來越多,陳福對銀子的數量也越來越挑剔,同時也感受到了主持會試的難做。
管事推開陳大人書房的門,說道:“大人,有個書生求見。”
陳福皺了皺眉,心想:這幾日來找我的都是官宦之子,卻不知這書生又是誰?
管事靜站在那裏等候著陳大人的回複。
陳福說:“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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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見陳福的是一個長得頗為清秀的書生,身後跟著一個琴童,琴童容貌秀麗,令陳福讚歎不已。
陳福平日在官場上察言觀色的本領早已經爐火純青,看出來者不是普通人,說道:“公子是哪裏人?”
“渭城之人。”
渭城在世外是堪比世間宮城的存在,但世人是不知道渭城的奇異的,因此陳福聽到書生來自渭城時暗自舒了一口氣。所幸不是城中那些大人物的後輩,自己不必低眉順眼。
陳福問:“看你的樣子想必是來參加會試的,既然是參加會試,不在自家好好溫習,來找本大人有什麼事情?”
書生從袖間取出一張紙,又從懷中取出一顆綠色圓珠,通體光滑耀眼。
陳福接過圓珠,又接過紙張,展開紙張時是一首詩。
“悲依蘭花花總謝,瑟從風起不掩吟。
幾度滄桑蒼茫夜,冷月寂寞寂寥心。”
陳福心道:這一首詩倒也算上乘,可惜會試這種事情哪裏是按文采來講的,再加上天下動蕩,天子又在幾個月前被刺殺,如今的皇上不過是個幼童,不趁此時貪些,豈不後悔一生?這書生僅靠一張紙一顆珠子就想讓我通融,實在異想天開。
陳福將紙張放在桌上,又捧起綠色圓珠細看,麵色立即變得有些震驚。“夜明珠!”
書生道:“這是我對大人的一番心意。”
陳福此時一心放在夜明珠上,根本沒有聽清楚書生的話,隻是在心中讚歎這個顆夜明珠的大小,沒想到世間竟有雞蛋般大小的夜明珠,若自己將它獻給太後,自己便可飛黃騰達。
半晌後陳福放下夜明珠大笑道:“看公子相貌堂堂今年必可高中,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書生輕笑道:“李塵.。”
陳福讚歎道:“好名字!”
李塵.起身作揖說道:“謝大人,小侄便不打擾大人休息了。”
陳福說道:“賢侄言重了,你我一見如故,哪裏談得上打擾二字?”
吳婉紗實在受不了兩人小侄以及賢侄的稱呼,微蹙了蹙清淡而細長的柳葉眉。
······
······
李塵.走出陳府門口時不知想到什麼,開心的笑了笑。
吳婉紗依舊覺得先前李塵.和陳福的一見如故有些惡心,聽到李塵.的笑聲後疑惑的看著他。
李塵.說:“秦,不久矣。”
吳婉紗感覺這句微透些書生酸味的話實在無趣,說道:“俗世小國,有什麼可笑的?”
李塵.看向吳婉紗說:“我渭城李府葉氏幾十個人,就是死在這種俗世小國的手裏。”
吳婉紗皺眉問道:“渭城裏既然有那一位在,葉氏怎麼可能被屠。”
李塵.說:“那時候他還不是我的師傅。”
吳婉紗再要開口時卻發現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隻是略帶歉意的看著李塵.。
李塵.笑道:“你記不記的我初見你時和你說過什麼話?”
14
“我初見你時說你身上有股芳香那是因為我一直覺得這股芳香有些熟悉,方才說到葉氏時,我終於明白這股熟悉來自何處。我母親和你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轍。”
吳婉紗說道:“我用的是我淩雲渡特有的香粉,味道怎麼可能和你的母親相同?”
李塵.說道:“我的父母,也是修道者。”
吳婉紗想了想說:“柳依依死後,我可以帶你上山。”
李塵.感激地說:“謝謝。”
吳婉紗說:“謝是不必的,但飯你是一定要做的。”吳婉紗說完這句話後竟調皮的笑了笑。
李塵.看著在陽光下有些可愛的吳婉紗,突然有些不願意讓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陳福是大秦的禮部侍郎,官職雖不是萬人之上,但平日在朝堂上經曆過許多大事,因此是足夠冷靜的,如今捧著這顆綠色夜明珠陳福難得的表現出他的欣喜。
夜明珠平日雖說少見但陳福也見過不少,卻從沒有見過如自己手中這般大小的夜明珠,兩隻手在李塵.出門後終於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大人,高大人來了。”在陳福欣喜失神間,府裏管事說道。
陳福忙將夜明珠藏進袖間,麵色略有些惱怒,但高大人是戶部尚書,比自己官階要高上許多,強行壓抑住心中的煩膩,起身出門去迎接。
那位高大人初進陳府就開始寒暄,官場上沉浮的人嘴上的本事自是不差,“平日裏陳大人都要去飄香閣裏喝幾碗,今日倒是稀奇。”
“再過三日就是會試,下官哪裏有閑暇再去飄香閣喝茶?”
“陳大人一心為國,是為我大秦之福。”
“高大人過獎。”
“陳大人,實不相瞞,我這次前來是求您辦事的。”
“高大人有事盡管開口,我若能幫,便盡力去幫。”
“這次參加會試的考生裏,有我那不成器的侄子。”
“高大人放心,既然是您的親戚,那就是下官的親戚。”
“那就在這裏謝謝陳大人了。”
“高大人哪裏的話。”
······
······
陳福至現在為止已經收了許多的錢,那些錢堆在庫房裏令陳福開心不已。但交出那些錢的人數已經遠遠超過了會試限定的人數,所以陳福決定拋棄一些自己不得不拋棄並且拋棄之後不會有麻煩的人。
一夜之後。
陳福皺眉看著自己整理出可以高中的人的名額。
人數還多一個。
陳福最終從袖間掏出一顆綠色的珠子,自語道:“雖然你給的東西很值錢,但其他人我是惹不起的,所以隻能惹你。”
那顆珠子是一個書生的。
那個書生叫李塵.。
15
李塵.正在家裏吃飯,一碟炒雞蛋,兩碗清麵。
麵本身是尋常的麵,但把它做出來的人不尋常,所以它也就不再尋常。
這是吳婉紗做的第一碗麵,所以她很緊張,就像當年初入淩雲渡被查看資質時的緊張。
李塵.喝過麵湯之後微皺起眉說:“有些鹹了。”
吳婉紗聽到李塵.的話後挑起好看的眉毛,端起青瓷碗也微抿一口麵湯,臉上倏地顯出一股羞意,說道:“我重新去做。”
李塵.笑道:“不必了,一頓飯而已。”
吳婉紗臉上的羞意未退,看著頗有些可愛,“但麵鹹成這樣,怎麼能吃?”
李塵.想了想說:“我和你一起做。”
我和你一起做,那就是我來做。
在渭城時李塵.整天無所事事,閑暇時候也曾跟著府裏的廚子學過做飯,手藝雖不很好,但比吳婉紗兩碗飯中調了四大勺鹽要好太多。
在廚房處,吳婉紗看著李塵.一隻手便打開雞蛋的動作看得很認真,說道:“想不到你境界低微,這一手廚藝實在不錯。”
李塵.卻笑道:“想不到你年紀不大,說話卻總老氣橫秋。”
“在山上習慣了呀。”吳婉紗近幾日皺眉的次數多了很多,如今聽到李塵.的話好看的眉毛又自然地挑起來,語氣之間竟帶著些委屈。
李塵.看著吳婉紗的臉蛋說道:“沒想到山裏人也有這麼可愛的。”
吳婉紗臉蛋微紅,覺察到自己近幾日的反常,心想:這又是什麼感覺?
李塵.卻沒有覺察到吳婉紗的失神,手上動作不停,切開一顆青蔥。
李塵.將材料準備齊全時發現吳婉紗許久沒有說話,轉身看見吳婉紗一顆臉蛋通紅,覺得實在有些可愛,伸手探去。
吳婉紗卻在那手來臨之際閃開,發現那隻手沒有追來,在心裏失望的歎口氣。
李塵.尷尬地笑笑,“你實在很可愛。”
吳婉紗注意到這是李塵.第二次說自己可愛,臉上又蔓延出一股紅暈: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再看李塵.時,李塵.已經轉身去繼續做飯。吳婉紗心裏無來由的生出些氣來,目光含了些幽怨。
沉默之間,吳婉紗又急急打破沉默問:“明天就要會試,你不去溫習一下麼?”說過話之後吳婉紗又在心裏暗罵自己不爭氣,怎地那麼沉不住氣。
李塵.笑道:“若不是因為會試不盡是按才華評判,那一顆夜明珠也是不必花的。”
李塵.這句話說的自信而隨意,舉手投足之間自釋放出一股氣場,吳婉紗目光漸漸明亮。
李塵.見吳婉紗嘴角無故的生出一絲笑意且臉蛋上又蓋上一層紅暈,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摸,突然想起先前的事,放下抬起的手,疑惑的想著:“自己的手今天怎麼這麼不爭氣?”
吳婉紗看著李塵.又一次放下的手,最重要的是自己這一次並沒有想要躲開,惱怒的想著:這人怎麼這麼沉得住氣?
李塵.突然猛的拍手,吳婉紗以為預料之中幻想過許多次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纖細的手指不由顫抖著緊握。
“飯熟了!”李塵.這般說道。
吳婉紗隻覺得胸腹間的氣氛要炸開胸膛,說了平生第一句髒話,“李塵.你這個混蛋!”
說過之後吳婉紗跺腳走出院子,腮幫子可愛的鼓著。
吳婉紗在街上無目的的逛著,想著先前的事情,隻覺得越來越有些憤怒,甚至想要來找些人打架。
吳婉紗穿著的一直都是在山上穿著的粉紅裙子,看著清新秀麗,幹淨好看的眉眼在紅暈未退的臉蛋上又添了些嫵媚,大秦的男子並非是瞎子,因此看見吳婉紗後再走不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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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登在城裏閑逛時遠遠看見前方有一個女子,身材婀娜,一看便是極其美麗的女人,因此帶著身後兩個家丁上前,自後方用折扇擋住女子的前行。
王登是大秦戶部尚書的兒子,家裏的妻妾成雲,都稱得上美人,但他看到這個女子回頭時的美麗時才明白,家裏的那幾十個,和這個比實在差了很多。
吳婉紗漠然地看著王登,平靜地問道:“什麼事?”
吳婉紗說話時言語之間竟帶著一股難以言狀的意味,正如冰山雪蓮。王登雖然稱得上是紈絝,卻並非草包,感受到吳婉紗的氣質,於是心生警惕,左右權衡之後,覺得自己最終是戶部尚書的兒子,自己要請他一杯酒想來也不會不賞麵子。
“本公子······呃,我想請姑娘一杯酒,不知道賞不賞臉?”
“你不過是一個戶部尚書的兒子,哪裏有資格讓這位姑娘賞臉?”一個輕佻而不屑的聲音突然響起。
王登在都城飛揚跋扈從沒有被人說過半句不是,按理說如今突然被別人這般指責立刻讓下人打折這說話直人的腿才是正常,但王登聽到這句話後麵上的表情反而變得異常謙卑,因為說話的聲音他曾在康王府裏聽過。
說話的人正是康王世子。
康王如今在大秦是權力最大的那個人,他的兒子便是大秦最跋扈的二世祖。
世子滿意的看著立即俯首的王登,伸手去挑吳婉紗的下吧。
吳婉紗厭惡地看著那隻手指,心想:要不要掰斷他的手指?婉紗正要出手時,眼角餘光卻看見那道身影出現在人群裏,決定不再出手,試一試他的心意。
於是那隻手指挨到了吳婉紗尖尖的下巴,觸到的皮膚細膩而柔軟,心神不由一蕩。
吳婉紗所要試出心意的那個人本身是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的,但當他看到吳婉紗的下巴被那隻手指挑起時感受到自胸間噴湧的憤怒,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於是那道身影出現在世子身前,掰斷世子的手指飄遠而去。
16
世子看著自己扭曲變形的手指,瞳孔驚惶的收縮,淒厲的喊叫起來。
世子身邊的是世間一流的高手,但自始至終隻看到一瞬閃現而後消逝的黑影,心頭也生出了恐懼與不安,聽到世子的慘叫才強行壓下心頭的恐懼帶著世子回到康王府。
······
······
李塵.的前行如同一片落葉,從容而迅疾,令吳婉紗的雙眸愈發明亮。
及至回到院子裏,李塵.鬆開摟著吳婉紗腰肢的手,坐在院中樹下,說:“雖然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但我依舊要對你先前的行為表示強烈的憤怒。”
吳婉紗自然知道李塵.的憤怒是因為什麼,甜蜜之餘容忍了李塵.的無恥。
說過話之後兩個人似乎都再沒有話說,院子裏顯得很靜。
而其實兩個人都有話說,李塵.想了許久,終於先吳婉紗一步說:“我在渭城初見你時就覺得你很美。”
吳婉紗知道李塵.終於要說些什麼,雖極力控製自己的心情,嘴角依舊忍不住勾起一些笑意。
微風拂過吳婉紗的發梢衣裙時,在空曠的院子裏如淩波的仙子。
下一刻仙子卻被摟入懷中,嘴唇被狠狠的堵上。
吳婉紗睜著大大的眼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清晰地聞著李塵.身上的氣息,忍不住有些陶醉,但又因為羞澀用小拳頭推開李塵.。
李塵.惘然的看著吳婉紗,忍不住撓了撓後腦勺問:“怎麼了?”
吳婉紗低頭羞澀的說:“太快了些吧?”
李塵.看著麵前羞澀的少女,聞著淡淡的少女氣息,伸手摟過吳婉紗腰肢說:“那就慢些。”
吳婉紗將頭埋入李塵.胸間,手指輕繞著自己的發絲,說:“先前你說在渭城初見我是就覺得美,然後呢?”
李塵.嬉笑道:“然後經過剛才那一吻,我才發現你的唇瓣才最美。”
吳婉紗一夜之間臉紅的次數比過去近二十年的次數還要多,至現在臉頰依舊發燙,聽到李塵.的這句話忍不住又將臉埋在李塵.的胸間。
李塵.狠狠地吸口氣,看向天際,左手撫起懷中佳人發絲,心中一片滿足,輕輕說道:“婉紗。”
吳婉紗鼓起勇氣抬頭看他,一頭柔發如瀑散在李塵.身上,唯有幾許發絲貼在臉上,更添幾許嫵媚。
李塵.聲音極其輕柔,低頭看時吳婉紗的一雙眸子,清涼美麗,心頭柔意又增了幾許,說:“婉紗,我喜歡你。”
吳婉紗一雙眸子開心的彎成月牙,輕輕答應一聲:“恩。”
樹下,佳人,微風。
於是,一個畫麵就是一個故事。
······
······
往日楊帆街馬車穿行人流不息,賣小吃的販子,舞雜耍的單幫藝人,都處處可見;空氣中都充斥著糖葫蘆串兒的甜味,洋溢著皮影戲的解說詞,一片繁榮。
今天卻異於常日,除了兩側的樹木及樹後的汙水過道竟再找不出些其他的事物來。
一切自然是因為會試的場所便是楊帆街左側的柳園。
院門口兩塊方直石碑,左方刻著“十年龍魚潛遊。”右方“一日鯤鵬展翅。”筆力剛勁,字體豪放,隱隱讓人生出一種豪氣。
這一次會試的題目是一個“誌”字,眾多考生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寫著文章,惟李塵.不時用毛筆舔一口硯台上的魔,在紙上迅疾的寫著。
“寒含三千弱雪,城承兩點痕霜。揚揚九天外,雲行萬裏間。
······
紅霞一點落山澗,月隱暮中深沉。
星辰升騰起,複墜天地間。
葉落又乘風。”
李塵.細細將墨跡吹幹,拿起答卷起身交給監考官。
監考官皺眉看著這個年輕書生,“寫完了?”
“答完了。”
“不必再看一看?”
“不必了。”
考官看向考場中尚有許多考生沒有動筆,揮手讓年輕人離去,展開試卷心想:看你不過半個時辰寫得出什麼東西。
······
······
李塵.從柳園馬廄領出自己的馬,翻身而上,突然對身後深深看了一眼,那處所在的方向,是大秦最大的書院,羽墨書院。
李塵.在馬上略一沉吟,最終一甩韁繩,向自家趕去,因為家裏有個人兒在等著。
吳婉紗細細推敲著李塵.的文章,問道:“是不是太狂妄了些?”
李塵.用青色裹劍布擦拭著孤城劍說:“我沒有資格?”
吳婉紗認真的說道:“那該去問主考官。”
李塵.說道:“昨天我已經用夜明珠問過了。”
“如果夜明珠的分量不夠呢?”
“那就用劍去問。”
李塵.許久聽不到吳婉紗的說話聲,疑惑的抬頭看時,發現吳婉紗有些惘然的看著自己,於是問道:“怎麼了?”
吳婉紗皺起眉頭想了想,終於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喜歡啊!”
“你好好的想一想,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真的喜歡。”
吳婉莎皺起可愛的鼻子埋怨道:“你還沒有好好去想怎麼知道?”
李塵.奇怪地看了婉紗一眼,說:“真的喜歡。”
吳婉紗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異常,決定不再去問,可是為什麼自己總覺得氣氛和昨天相比冷淡了許多,幽幽的輕歎口氣。
李塵.警覺地聽到婉紗的歎氣,放下手中的劍,挽住婉紗的手說:“我是真的喜歡你,隻是我背負著許多的事情,那些事情在心裏盤亙著。”
吳婉紗伸手堵住李塵.的嘴巴,又用中指一點李塵.額頭笑道:“你啊,不過開個玩笑就這麼當真。”
李塵.心中一暖,摟過婉紗的腰肢,兩張唇便碰在了一起。
吳婉紗並不是第一次被吻,因此擺脫了初次的生澀與驚愕,隻是呼吸依舊有些急促,發出輕微的喘息聲,鼻息吹在李塵.臉上。
就在婉紗的身子漸漸軟了時,一道李塵.無數年後想起都會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
那是瞎子的聲音。
瞎子說:“咳,咳。”這樣兩聲咳嗽就像普通人一樣在咳嗽,但他卻瞬間讓兩人都清醒了過來。
李塵.惱火地站起身,揮舞著拳頭對天空大喊:“你這個老混蛋。”
婉紗也知道這世間隻有一個人可以將聲音傳至世間各個角落,將淩亂的頭發輕綰在耳後,開口勸道:“別把前輩罵的真動了怒。”
“還是徒弟媳婦懂事。”
李塵.依舊揮舞著拳頭大喊:“你為老不尊偷看就偷看,這時候出來攪局算什麼事?”
吳婉紗仔細的想了想,終於明白李塵.是什麼意思後羞惱的看著他。
“如果我不出來阻止,你麵前的婉紗早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李塵.知道瞎子不會開這種玩笑,瞬間冷靜下來道:“為什麼?”
瞎子說:“婉紗在淩雲渡修煉的是最頂級的功法,但這樣的功法不可破身,如果破身,一身修為盡廢。”
李塵.攤手問道:“那我豈不是要一輩子都······”
“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確實有辦法解決,隻是還需要些時間,並且這其中還需要婉紗自己先破入問道境。至於你,我以後不會處處看著你,我有些事情要做,你好自為之。”
17
大秦放榜之日,柳園前眾書生雲集,李塵.也在其中,令他愕然而憤怒的是,榜上沒有他的名字,卻有他的文章,並且就在首位,文章上的名字,是李大白。
也就是說,正是他占了李塵.的那一個名額。
並且無論多麼桀驁的書生,看過那篇文章後即便嘴上依舊不服,心裏卻在暗歎自己是絕寫不出這樣的文章的。
任何人中了會試第一都會很高興,李大白也不例外,李大白表達激動之情的方式是,每走到一位書生麵前便輕拍一下對方肩膀如長輩那般以示鼓勵。
李塵.也在其中,但李塵.是李大白拍到的最後一個人。
李塵.緊按住李大白拍來的手,抽出空著的左手扇了上去。
李大白眼睜睜看著那隻手落了上來,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隻記得用手捂臉,然而那巴掌扇過左臉後又反手扇了右臉,連帶著將他捂臉的手也扇得斷了。
李大白沒骨氣。
李大白自出生以來順風順水還沒有來得及鍛煉出骨氣來,所以他哭了,“為什麼打我?”
李塵.又扇了李大白一記耳光,停了停說:“誰讓你媽長的這麼白還招搖過市。”
這是李大白平生第一次被人說長這麼白,因為實際上與李大白長得很黑,因為很黑,所以叫大白。
李大白聽到李塵.的回答後終於抑製不住吐出一口血。
周圍一直看著的眾多書生隻是一致的想:黑成這種程度也可以稱得上白,世道果然變了。
李塵.感覺心頭的憤怒平複了很多,拂袖而走,決定去禮部侍郎府。
婉紗曾經問過李塵.,如果夜明珠的分量不夠怎麼辦,李塵.說那就用劍去問,所以李塵.背著劍去了。
李塵.一直覺得修行者去打普通人有些太欺負人,經曆過這件事情後李塵.才有些明白,不論是誰,遇到比自己厲害的角色隻能被欺負,所以李塵.決定去欺負人。
侍郎府門口的下人看著李塵.的奇怪裝束不想讓他進去,於是那個下人被扇了一記極重的耳光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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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禮部侍郎自摑二十七個清脆響亮的耳光,不惜得罪禮部尚書的風險,向皇上坦白自己不慎將考生名與試卷混肴的事實,痛罵自己白吃朝廷俸祿,又大罵自己白癡。
大秦皇帝贏仁在半年前被刺客一劍斬殺,繼位的是贏仁的二弟,年紀不過七歲。
皇上年紀很小,隻是擔負著聖上的虛名,真正主事的,實際上是太後。
往年裏的會試太後並不如何關心,今年出現這樣的鬧劇,太後又正逢清閑,於是讀了李塵.那一篇文章,讀過之後大讚大才,最終下旨:戶部侍郎雖然有錯,但事後自省,甘願自罰,功過相抵,新科會試狀元李塵.入朝拜官且入住大雁閣三日。
事情看似簡單,實質上無論多麼簡單的事情隻要和朝堂有了瓜葛便不再簡單。
新帝登基不久並且年幼,贏仁時期被壓製的許多人蠢蠢欲動,皇位遠不如看上去那麼穩,太後要為皇上籠絡朝堂上每一縷人心就要抓住每一次機會,所以禮部侍郎沒有任何事,朝堂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籠絡,可以為己所用,所以必須提出一部分官員並培養自己的一股勢力,所以李塵.立即入朝拜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