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次束的還不錯。”陳琬琰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銅鏡,給李珩照著看,“國公爺年輕時就俊朗,現在也好看。”
李珩看著那個歪扭鬆垮的發髻,神色柔和的凝望著她,“微臣都是白發蒼蒼的老頭了,娘娘還是這麼年輕。”
“我們都認識七十一年了,再年輕還能年輕到哪裏去。”
陳琬琰從身上摸出一個紅繩編的吉祥結,上頭還掛著六個紅玉打磨的平安果,遞給他,“新的一年,祝國公爺步步高升,歲歲平安。”
李珩含笑接過,懷念的說:“許多年前,娘娘在東宮也送給微臣一個這樣的吉祥結,說了同樣的話。”
“微臣借您吉言,托陛下的鴻福,做到三公之首的太尉致仕,平平安安活到八十九歲,還能有幸給皇子們教學,已經很滿足了。”
他伸手拿過床頭的紅木盒子,打開給陳琬琰看,“這些,都是微臣在皇城撿到的賜福金銀賞宮幣。”
有趙瑾瑜特意砸給他的,還有陳琬琰丟給他的。
陳琬琰聽的熱淚盈眶,啞著嗓子說:“你要好好的,新的一年要好好的。”
“微臣盡量。”
李珩將吉祥結收好,柔聲道:“陛下已經等娘娘很久了,您快回去吧,別讓微臣的病氣過給您。”
陳琬琰回頭,看到長身玉立的趙瑾瑜,心底酸澀難忍,老朋友們相繼離去,日後這座皇城,就隻剩他們二人還帶著當年的記憶。
她不知道他們兩個誰會先離開,也不知會有多少人記得他們的故事,記得他們對國家的付出。
他們活著的痕跡會被後來人抹去,編撰成史書,存放在宮裏的藏書樓。
“後悔嗎?”趙瑾瑜問李珩。
“此生能侍奉明主,微臣不悔。”
趙瑾瑜無論哪方麵都比他好,陳琬琰沒有嫁錯人,她的人生幸福美滿,他如何後悔。
趙瑾瑜眸色晦暗不明,留下小王禦醫給李珩診治,牽著陳琬琰離開閬苑。
“他兒子跟他一個德行,死鴨子嘴硬,不悔能病暈在這裏無人知?”
陳琬琰:“……”
“李六郎但凡跟你一樣,先把人吃幹抹淨,也不至於找那麼多類似寶璐的妾室養家裏。”
“你知道?”
“就沒你夫君不知道的事兒。”趙瑾瑜傲嬌的挺直背脊,“這種深宅大院不適合嬌嬌,下輩子嬌嬌還嫁給夫君,好不好?”
“那夫君還不納妾嗎?”
“嗯,夫君生生世世都是你一個人的!”
陳琬琰撇著嘴,得意的笑,“好。”
李珩熬過了年,拖著病體堅持到六月初九,再也沒能醒過來。
馮靜姝讓人把閬苑鎖住,那裏徹底成為一座廢宅。
趙瑾瑜肯定李珩的功績,賜諡號莊,位於功臣閣第十一位。
建元九年的正月初一,趙瑾瑜和陳琬琰乘坐禦輦,登上的宮城牆。
他們的兒孫立在百官最前麵,烏泱泱的好大一片,約有上百人之多。
“我們就撒出去十二個種,他們又種出來好多呀。”
趙瑾瑜抓了一把金銀餅給她,“看誰不順眼砸。”
陳琬琰在人群裏搜尋了半天,也沒找到老朋友,意興闌珊的把手縮回來。
“嬌嬌,不開心嗎?”趙瑾瑜伸手揉著她的腦袋。
陳琬琰委屈的低垂著腦袋:“我不知道砸誰。”
無論是她的親友,還是仇敵,都已經化做白骨,下麵這些人她不敢隨意欺負,況且,欺負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明年我們就不來了。”
“要來。”她的夫君還是皇帝呢,不來豈不是要淡出百官的視線。
他一生要強,又習慣受人敬仰,落差太大,他心裏肯定會不舒服,即便是放權,也要一點一點的來。
“嬌嬌還有遺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