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同在這大殿上陪考的,都是朝中憑真本事考上來的文臣及大學士,他們能有如今這位高權重的地位,哪個不是當年千軍萬馬過科舉獨木橋走過來的?如今又經過多年官場曆練,可以說各個都長了一雙火眼金睛,便是隻一瞧,也能從這卷子中看出好壞及各人脾性來。
三份卷子,依然嚴密地糊了名,依次由各位大臣輪流閱卷評分。
即便有人有私心想巴結,也是無從得知,哪份是王爺的卷子。
又因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便是對其餘兩位考生,眾臣也不敢作弊。
經過兩個時辰的漫長的鄭重的閱卷後,三份卷子的評分,便展現於眾人眼前。
蕭默,以微弱優勢,勝了另外兩位同樣難得的優秀的考生,光明正大的得了第一名。
頭名。
狀元。
“皇上。”沈默出列,字字沉穩,“幾年來,臣弟雖然偏安一隅,卻一日不敢懈怠。今日,臣弟用一個狀元證明了,臣弟可以為皇上分憂。還請皇上,一言九鼎,好好休養,待來日病愈,再主持朝政。”
蕭承易沉默了很久。
他很欣慰,卻也有擔憂。
“國不可一日無君,朕與其閉朝休養,不如徹底退下,另立新君,我見寧安這孩子……”
“寧安不請自來,還望父皇恕罪!”已經被正式過繼給皇上並立為太子的蕭寧安,緩緩步入大殿,“寧安雖已被立為太子,可畢竟年幼,朝中諸事繁雜,皆須父皇教導。皇上此時,萬萬不可退!”
“可是朕……”
蕭承易在看到弟弟確實有能力輔佐太子之後,才下了決心放下政事。
畢竟,他知道自己沒有幾個月可活了。
他便想著把位置傳給太子,剩下的日子,他才有時間,給那百餘學子教授外夷語言。
這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活著的用處了。
可寧安他——
蕭寧安不緊不慢,行了大禮,才起身。
“父皇才是壯年,不過抱恙在身,怎能輕易言退?父皇可聽寧安幾句?”
“嗯。”太子這個‘壯年’一出,蕭承易突然覺得自己憑空生出幾分氣力一般,腰身也變得挺直了一些,“太子有話直言便是。”
蕭寧安便道:“父皇身體抱恙,便請太醫醫治,若暫時無法上朝,便有孩兒暫代,等父皇養好了身體,再親自上朝不遲。”
大殿之上,哪個不知皇上命在旦夕。
養好?真是太難了。
可蕭承易卻覺得熨帖,三十幾歲灰暗的人生中,終於又有了一抹亮色。
這孩子,是真得擔心自己,才如此給自己打氣啊。
蕭承易的腰背,又挺直了一些。
“皇兒此言有理。傳旨——”
這個大殿之上,不光定了考生們的名次,為大盛朝選拔出一大批優秀的可用之才,同時也傳出了幾項聖旨:
皇上暫時養病不上朝,有小太子暫代;
封吏部尚書林文正為太子太師,路長太作為輔助被封太子少師,二人與文華殿大學士等人,共同教授太子習文。
封袁昊為太子太傅,秦立作為輔助被封太子少傅,二人與一眾武將教授太子習武。
新科狀元、皇帝親弟蕭默,以攝政王身份,與其他一眾朝臣共同輔佐太子,處理朝事。
京城一時沸騰。
其他的聖旨,眾人都覺得理所當然。畢竟林文正、袁昊、秦立等人,都是有名有姓的重臣,蕭默更是皇上的親弟弟,大盛國唯一的王爺,還是新立太子的親爹。
他們輔佐太子,沒人會有異議。
可那個太子少師路長太,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來曆?
聽說,還是個掛職的,人根本就不在京城。
遠在雲陵縣鄉下的路長太還蒙呢。
真是人在家中做,官從天上來啊。
可是個正二品的太子少傅啊。
真是光宗耀祖了。
路長太好好地給家裏祖宗們添了香火告知此事。
“這小子,老夫沒白教,也沒白白被他氣了幾年。”
他說的,便是曾經為之頭大的學生沈默了。
已經被李長青判定活不了多久的蕭承易,出乎所有人預料,身體竟然漸漸在好轉了。
眾人在為他高興之餘,也因為他又費心費力去教學生們外夷話而擔心不已。
若是他還不肯好好歇著,身體這點好不容易的起色,根本不足以支撐他活過一年。
這天,蕭承易又到了宮中特意辟出來的學堂,強打著精神,教授學子們。
沈默的突然而至,打斷了他的教學。
“皇兄。”沈默笑著,上前行禮,“我給皇兄找了個好幫手,保證能為您分憂。”
他伸手,向外一指。
一身夫子打扮女扮男裝的蘇影,帶著微笑,走上前來。
“微臣蘇影,見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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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