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剛剛從外麵回來，就衝進了人群，急急忙忙的看著兒媳婦，念叨：“醫生怎麼還不來咯！醫生怎麼還不來咯！”
“小軍已經去叫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幾個聲音從人群裏發出來。
小軍很快就回來了，身上挎著曆經風雨的醫藥箱，上麵的紅十字都被厚厚的汙垢覆蓋了。小夥子的出氣很急，調整了下呼吸，深深的咽了下口水。離家門還遠的時候，就大聲的叫了起來。“醫生來了，醫生來了……”裏麵的人，聽見聲音忙著出來，準備接待醫生。“孩子，放心吧！醫生已經來了，不會有事的。”婆婆忙著安慰兒媳婦。
不一會兒，鬢角斑白，滿臉溝壑的老醫生出現了，有時候他還會在矮矮的鼻梁上架一副厚厚的老花鏡，但今天他沒有帶。本應該退休在家，好好養老的醫生，由於村裏麵沒有新醫生來，村裏又不能缺少醫生，老醫生硬著頭皮答應村支書的請求，守著小小的衛生所。常常聽到人們說，老醫生經常插不準靜脈，架著老花鏡辛苦的找尋著，病人遭受了不少罪。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萬幸的是，雖然遇到了不少麻煩，也算是沒有大風大浪，勉強的堅守著衛生所。看到醫生了，人們迅速的向前攙扶，“老醫生，您快點，快堅持不住了，馬上就要生了。”老醫生看上去，快累的不行了，滿頭大汗。“好咯好咯……我這把老骨頭，再挺挺。”老醫生急急的邁著步子，急急的說。
“你們男的都出去吧！孩子也出去！”一個年輕的姑娘大聲的叫著。
“都讓讓，讓老醫生進來。”領著老醫生往裏麵走。“把房門關上吧！”
老醫生一口氣都還沒休一下，接著一口氣說，“熱水和布都準備好了吧！小夥子，我的醫藥箱呢？”他對著小軍說。
汗水還沒幹的小軍，迅速的取下挎在肩上的醫藥箱，“在這裏，在這裏……”邊說邊向前遞給老醫生。
“老醫生，熱水和紗布都在這裏。”婆婆指著床邊的小桌子說。
一群小孩子還呆在屋子裏，目不轉睛的像是在等待一場生死時刻的精彩電影。組裏的大姑娘，輕輕的將依依不舍的孩子，推了出去。這群孩子，怎麼能甘心？組裏麵常常有大人對小孩子開玩笑，說：“你是從你媽媽的屁眼裏鑽出來的。”“你是你媽媽從外麵撿回來。”更離譜的有，“你是從樹杈裏麵，崩出來的或者你是從石頭縫裏麵，擠出來的。”好奇的孩子，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全都趴在窗戶上，木框裏麵嵌著幾根木棒，再蒙上一層塑料紙，這樣的窗戶是無法阻止孩子的求知欲和好奇的。“哥哥，我看不到，哥哥，我看不到。”小女孩拉著哥哥的衣服，焦急的撒著嬌。小男孩無可奈何的幫妹妹去，搬來小凳子，好怕自己的位置被別人占去。一群孩子緊緊地擠在一起，“讓我看點，讓我看點……”爭相的說著。“不要擋住我的眼睛了啊！”裏麵的一聲哭聲，寧息了這一片的爭吵。
斯聲竭肺的吼叫聲，像是要吞掉一切，更像是一個殘忍的屠夫拿著白光光的大刀子，專盯著她最痛的部位，捅了一個個鮮紅的大窟窿。別人都說女人在生孩子的時候，一隻腳踏在陽間，一隻腳踏在陰間。更何況，柏東是第一胎，不言而喻那更加的痛。組裏麵有人說，曾經有人在生孩子的時候，和閻王打了一個照麵，閻王留住了她，難產死了。床邊臉盆裏的熱水，變得越來越紅了，幹淨的紗布，由白快速的變紅了，地上的紅紗布堆了起來。“用力，再用力，已經看到頭了。”浸在汗水的柏東，用了最大的力氣死死的咬著嘴裏的紗布，要咬出血來一般。雙手緊緊地抓住，床頭的枕木，都能看出深深的抓痕，指甲裏還留著木屑。“孩子出來了。”老醫生微微笑著說。“這孩子怎麼不哭了。”滿是疑慮的小姑姑問道，“給孩子一個耳光，刺激一下。”小姑姑頓時給了孩子一個耳光，孩子突然就哭了起來。老醫生在一旁說，“不用那麼著急，有的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會哭的晚一點。”此時，孩子的哭聲，比任何幸福的聲音，都要美好。孩子的哭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焦急的心也開始慢慢平靜下來。精疲力盡的柏東，努力的抬起頭，看了看孩子，知道孩子一切正常後，笑容在嘴角慢慢的開出花來。在一邊的婆婆說，“孩子，辛苦了，放心吧！孩子很好，你好好休息吧！”老醫生從火柴盒裏抽出一根火柴，在盒子邊劃了劃，今天火柴很是爭氣，平常很難在第一根就能劃燃。老醫生借這個事，說了說句吉利話，“你們家的香火，以後肯定旺盛，今天火柴一下就劃燃了。”再忍一忍，我要剪臍帶了，老醫生點燃了火苗。一旁的婆婆，對著醫生說，“您一定要好好剪，讓我孫子有一個漂亮的肚臍眼。”醫生回答，“放心吧！絕對漂漂亮亮。”柏東慢慢的把頭放下去，慢慢的將眼睛閉上休息，一切都顯得那麼無力。婆婆高興的把孩子抱起來，“老醫生，辛苦了！中午在我屋裏吃飯，我多弄兩個菜，各位鄉裏鄉親，今天也費了不少力，都在這吃吧！”老醫生委婉的拒絕，說：“大姐，你就別客氣了，我那個衛生所還的有人看著，我馬上就得走了。”老醫生將婆婆拉到一邊，說著悄悄話，“大姐，這些胞衣和其他的東西，你不要了吧！”婆婆也不感到奇怪，在農村有人會到外麵找尋這些東西，做一些古偏方的藥引，可以治一些癆病。“我們不需要這些髒東西，你不要我們也扔掉了。”婆婆是乎有點嫌棄的說。“好咯好咯，你們忙咯，我先離開了，你的媳婦一定要好好保養。”老醫生帶著東西，挎著破舊的醫藥箱，蹣跚的消失在灰蒙蒙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