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進無退冤旁甘(1 / 3)

王衝去見旁甘前,還未完全定下決心,對宗澤也隻模糊地說要在羅氏鬼國身上搞點事,證明彙聚蕃兵的正確。

宗澤都不知道詳情,下麵的人更被蒙在鼓裏。十一月初六清晨,滋州仁懷縣木龍岩,臨安樂水(赤水河)而立的綏遠寨,綏遠寨守把兼道路巡檢王武開被寨門外的鼓噪吵醒。

“烏蠻又來了?”

聽部下來報,被擾了冬日暖睡的王武開非常不爽,拍著因宿醉而發痛的額頭,嘟嘟囔囔掙紮起床。

寨子外跪著上百苗夷,這都是“兩屬夷”,也即同時向烏蠻和大宋納賦的夷民。

這一帶早年為烏蠻所治,朝廷建滋州,立承流、仁懷兩縣後,大部分苗僰夷民都居於朝廷治下,不再麵對烏蠻逼壓。可在邊緣地區,比如綏遠寨之西,烏蠻依舊時時入境,找以前受他們統治的苗僰夷民收租稅。

這種情況在遼宋邊境有,在宋夏、宋與吐蕃邊境也是常見,朝廷多對兩屬夷采取輕賦乃至免賦的對策,即便將兩屬夷推給生夷,也不願挑起邊事。但兩屬夷卻還是將大宋當作申冤之地,經常求請大宋出麵。

王武開在政和五年權知綏遠寨,頭一年就忙於料理這檔子事,能作的無非就是約談烏蠻首領,時不時來個歃盟,讓烏蠻稍微約束而已。

第二年形勢就變了,旁甘崛起,那些烏蠻被旁甘壓住,再沒來“催賦”,到邊事司掌瀘南夷事,綏遠寨這邊更加清靜。以至於王武開將寨中的土兵減了一半,寨中隻留十名瀘州禁軍,四十名土兵。

寨中無事,王武開就忙著抱滋州巡檢江崇的大腿。他現在是正九品忠翊郎,被丟在西南邊陲守小寨子,也不算委屈。多少頂著大使臣本官的武人還在敢勇裏混著呢,他這個小使臣有差使就不錯了。但人心都是不足的,到明年他就滿任了,自然想挪個好地方,換個好差使。

原本他想走邊事司的門路,可他跟那位年紀輕輕就立下殊功,名聲在僰人中如日中天的王衝沒多少交集,隻能找名義上的頂頭上司,權知滋州兼巡檢江崇。此人是皇親國戚,打通了關係,未嚐不能如願。

隻是王武開身家單薄,出不起大禮,綏遠寨又安寧無事,建不了事功,眼見任期將滿,跟江崇的關係也沒太大進展,他隻能整日借酒澆愁。

今日這事,恐怕又得去烏蠻那邊說和,王武開很煩躁。

“烏蠻搜刮甚緊,還劫人傷人?”

冷風一吹,來求援的苗夷頭領這麼一說,王武開一個激靈,腦子清醒了大半。西邊的烏蠻不是被旁甘壓著嗎?這是怎麼了?

“備好甲仗弓弩,去抓烏蠻問話!”

王武開這個寨主還算稱職,敏感度足夠,否則江崇上任時早就換了他,他沒有忽視烏蠻的異動。

不多時,王武開領著三十名裝備齊全的兵丁策馬而去,他雖吃空額,卻沒忽視寨丁的訓練,綏遠寨就靠著烏蠻,出了事,別說江崇,瀘南安撫司都要先拿他開刀。

有苗夷領路,很順利地抓了幾個還在村落裏打草穀的烏蠻,細細一問,王武開抽了一口涼氣。

旁甘不僅撤回了控製這部分烏蠻的族人,還帶走了大部分糧草軍資和精壯蠻丁,剩下的人眼見過不了冬,隻好跑過來“催賦”。

至於旁甘為何要這麼做,俘虜說什麼的都有,有說旁甘要打回大方,奪羅氏鬼國王位的。有說旁甘準備侵攻大宋,要占滋州、純州,重奪藺州的。

這些說法都是俘虜自己臆想,沒有什麼憑據,可王武開有自己的判斷。旁甘勢力雖然大漲,卻不可能與羅氏鬼國抗衡,而侵攻大宋麼,粗聽頗為荒謬,可跟唐恪彈劾邊事司這事結合起來,反而更有可能。

王武開雖未與旁甘直接接觸,卻也清楚這家夥在自家領地裏大造宋錢,旁甘與王衝和宗澤同氣連枝,這兩人如果垮台,旁甘前途未卜。

旁甘到底要作什麼,王武開沒有深想下去,畢竟這事不是他這麼個小小寨主能摻和的,另一個想法卻不可遏製地噴湧出來,大功就在眼前!

亂子被誇大了數倍的鋪報當夜就送到了承流江崇的案頭,江崇大吃一驚,第二日下午,急報就到了藺州,同時往江安送去。讓江崇更為吃驚的是,第二日夜,王衝就到了承流,似乎早知此事。

王衝不客氣地把江崇當作部下吩咐:“你這裏先集兵,稍後安撫司就會發下調兵牒文和兵符。”

兩人是合夥關係,交情已深,前程相織,江崇自不在意。他目光閃爍,已有所悟:“是要收拾旁甘?”

王衝點頭:“唐恪反水,威州茂州亂起,朝廷很可能借機削了邊事司,我們形勢危急,隻能借旁甘人頭一用。”

江崇楞了片刻,歎道:“守正,跟你合夥作生意真是危險。”

王衝曬然:“既上了這條船,就隻能一條路走到黑。我本給了旁甘選擇,他如果願意配合我們,把西南攪亂,不僅能免這場大難,還能得富貴。可他卻耽於安樂,這是他自誤。大潮滾滾,不進則退,這條路也是如此。”

原本的親密合作夥伴,助王衝成事的梯子,卻被王衝轉手坑了,這事自然讓江崇驚心。不過他也隻是感慨,倒不是懷疑王衝會這般待自己。江崇清楚,王衝拉起這攤生意,主旨不是為財,不然怎會連油鹽不進,以國事為先的宗澤都上了他的船。